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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網事-下
2009/12/31 07:11:51瀏覽321|回應0|推薦6

 惡意的笑容在思琪臉上一閃即逝,她刻意放輕腳步在家惠身後不遠處停住,俯近她的耳際,忍不妨提高分貝大聲疾呼:

「家惠,我來領我的掛號信了。」

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嚇住了家惠,環抱在手心上的信件登時散了一地,回過頭來,她一臉神魂未卜的對著思琪大發嬌嗔:「妳要死了啊!這麼大聲嚇我?!死思琪,臭思琪,一會兒我等有空再找妳算帳。」

面對她的恫嚇思琪絲毫不以為意,家惠誇張的說話方式她早已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反正她也祇會出口嚇唬嚇唬人而已,可沒見過她真的捉弄或傷害過誰。

「我的信呢?」思琪一臉的無辜。

「甚麼信?」換家惠莫名其妙了。

「掛號信啊!不然妳叫我來幹嘛?」

「沒妳的信。我找妳來是因為妳有訪客。」家惠搖搖頭,表情無奈的彎下身子收拾著地面上的殘局。

「訪客?」

思琪好奇的環視著週遭,並沒有任何熟悉臉孔映入眼簾,是有幾名西裝筆挺打扮入時的男女性,不過很明顯的格調與她格格不入,她主觀的將一夥人劃入非我族類。此外,樓梯口還有一名稚氣未脫的大男生,身長的高度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籃球國手。一竿子全是陌生人。

「到底是誰找我?」

她偶而確實會有訪客來臨,大都是券商或銀行的理財專員之流,而且肯定是事前敲定約好的。她依悉記得今天沒有任何約會。

「諾!就是樓梯旁那位曾先生找妳。」

先生!她的朋友中好像沒這號人物。她詫異的走近那名陌生的大男孩,雙眸落在他童稚未除的年輕臉龐上,那張陌生的面容,卻相對的帶給她一股前所未有的熟悉感,她不免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記憶力來。

「你……認識我嗎?」

「當然。」那男孩一副理所當然的笑了。

「那麼……我也認識你嗎?」這問題提的毫無邏輯而且可笑之至,但她不在意,她只想將事情弄個一清二楚。

「那是必然的。」這回他笑的極為誇張,連腰都給笑彎了,彷彿她說了一則天下最滑稽的笑話。

「既然你認得我,按理說我也應該『認得』你不是嗎?可我想破了頭也不記得認識你這號人物,你是否找錯人了?」

挖空心思卻不得其門而入,這讓思琪感到十分苦惱,朝他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細細打量一番,她直覺自己應該認識他的,但不知為何卻甚麼也記不得。

不再捉弄她,他爽朗的咧嘴一笑,一面對她伸出友誼的手,一面坦率而直接了當道出:「我叫jones,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老天!!眼下這個大男人居然便是jones!她像一頭被掐著脖子無法呼吸的羊,臉頰染著一層不尋常的暗紅,缺乏空氣使她產生一絲錯覺,她幾乎以為自己即將窒息而亡。看來挖地洞是來不及了!她目不轉睛的瞪視他,任思緒時而在想像空間中萬頭鑽動,時而在腦海中柔腸百轉不斷翻攪,她始終無法順利吐出隻字片語。

「嚇著妳了?!我怕如果我說出要回台灣來看妳,妳會躲起來不肯見我。」他的眼晶亮而有神,眨動眼瞼時,似乎看得見類似陽光的東西,他心眼裡的那道光芒溫暖了思琪身心。

困難的嚥下一口口水後,思琪才艱澀的開口:「難怪這幾天我上網總是看不見你,原來你已經回來了……。」遺憾的語氣中難掩內心的欣喜,她因無法調整自己的情緒而感到有些懊惱。

「我一直想來看看妳,想著與妳踏上同一塊土地上會是甚麼樣的心情。現在我知道了,我覺得好開心好開心。」

他再度翩然微笑了來,那笑容如春陽般烘的人心酥軟,又似朝陽在融盡冬雪的同時,也將人心中的冰冷逐一化去。

他的話讓人受用無比,思琪內心的百千結似乎被打開了,她的臉上掛出了第一個笑容。

「謝謝你!jones。」

jones說要回台灣看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總認為他是說說而已,根本不可能成行,因此她常常開玩笑的提醒他,自己的樣貌是何等的平凡,若真的有那麼一天,希望見光死的傳聞不至於發生在他倆身上。她不願意這樣的結局成為無法磨滅的永遠回憶。她甚至央求他至少保有禮貌性往來,然後慢慢的與她恩斷情絕。

請不要忘記我!永遠記得我曾經存在過。她學挪威的森林中的女主角那樣悲切的吶喊著,他毫不遲疑的一口應允,她在悸動中領受他的口頭保證,但心田深處總不禁起疑著,如今他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對了!我有禮物送妳。」他從隨身背包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紙盒,輕輕放入她的手心說:「這是我特地從多倫多帶回來的,希望妳會喜歡。」

「無論是甚麼禮物,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歡。」

她驚喜的執起紙盒,一個莫名物品卻從紙盒的另一端滑了出來,在鋪著薄薄短短的毛地毯上摔破了一個小小的截角。他送給她的是一塊小小的風景石,多倫多的街景被完整的收納在圓弧形的透明鐘罩內,只不過現在已經缺了一角。遠道而來的禮品在瞬間破損,這是否意味著結局將有所更替?她楞楞的站在那裡,傻了。

「都怪我沒封好。來這之前我拆開看了一下,一定是我重新包裝沒包好才會掉了出來。沒關係!用膠水沾上就好了。只是個東西嘛!心意最重要對不對?!」 

他發現她的表情怪怪的,帶點莫名的悲哀,他試著想安慰她,他的話卻像空氣中漂浮的微小粒子般被風輕輕一吹便散了。

「嗯!!」

他不該出現在在台灣,更不該出現在她面前,否則這完美無瑕的飾品又豈會遺落一角?這是一個預兆,是他倆故事最終結局的寫照。眼球表面不經意的漫上一層薄薄的霧氣,喉嚨的水分在瞬間被抽乾了,平穩的肩頭被心靈的接線微微扯動著,在預期淚水即將潰堤前,她匆匆對家惠丟下一串話後飛奔遠去。

「家惠,幫我請幾個小時事假。謝謝!」

思琪在前頭狂奔,jones緊追在後,在街角前他阻止了她的疾奔,將她拖進一家咖啡館內。空氣中飄著咖啡濃郁的香氣,伴隨著一室輕柔的樂曲,思琪悶聲不響的埋頭牛飲著jones為她點上的飄浮冰咖啡。

「妳沒事吧!東西再買就有了,妳又何必為它傷心?」

他的話讓她手上的杯僅僅停留了一秒鐘,下一秒鐘她已乾完了深褐色的液體,將染上咖啡色彩的碎冰一口口的傾入唇,冰塊與牙齒磨蹭時發出清脆而巨大的聲響,引來周圍其他客人的側目。

「不許再喝了。妳看妳,都已經冷的在發抖了。」他的手覆著她的,開啟了通往對方心靈的那扇大門。

過去,他們分隔兩地,加拿大與台灣,距離遙遠心靈卻十分親近;而現在,二人同時踩著台灣的土地,距離接近心靈反而疏遠了。

思琪以為他再也不會碰觸她,為了那個在加拿大始終陪伴在他身邊的『她』。至於『她』的另一個他,則彼此都默契十足的避而不談。想起另一個『她』,她的心抽蓄了一下,再度舉杯就唇。

「讓我再喝一口。」

她是故意的,她早已厭倦了那種自己的存在對誰都不痛不癢的日子,她需要別人的關心,需要憐惜,更需要有人懂她愛她。

「不行!妳太不懂愛惜妳自己了。」責備中他取走她手上的杯,望著她依戀的追逐著杯的眼眸卻狠心置之不理。

「那不重要。」若手的主人不再屬於她,那麼她將不容許身上留有他的味道。她扳開他箝著的手,試著去搶那口杯子,幾次的徒勞無功使她放棄,她悵然的嘆了口氣。

「別這樣!妳不是說過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她抬頭看他。不錯!她是曾經說過,只是那時的她不知道遺留在身上的傷口也會同時永遠存在。

「當然!」勉強的點頭,苦笑了一下,她的手回覆他的,對於過往的一切終將止於今日她心裡有數。「我們永遠都是。別忘了我們曾經說過的話,做過的承諾,這一生都會寫錄在記憶裡。」

他釋然的笑了起來,反轉掌心緊緊的回握著她。「就算我回去了,妳也不要忘了我,記得要常常寫信給我。」

那是他說過的話,可惜最先忘記的人竟是他自己。

在台灣的三天裡,她白天上班,他則一個人四處閒逛,直到五點三十分她下班時,他又準時出現在她公司的門口。接她下班後,兩人一塊去喝杯咖啡,或是吃吃細點,敞著胸懷輕鬆的談天說地,七點是她消失的時刻。

至今,他的影像還完整的鎖在她腦海中的某一扇門內,她的記憶也保有著他出場的每一個片段,甚至通訊錄上的地址也沒塗銷過,而他卻早已將她遺忘在時間的流沙中,從此不復記憶。她仍期盼著有一天他會稍來音訊,讓她知道他過的很好。

「琪,這麼晚還不睡?」

「就睡了。」

她的肩因另一隻手的重量而傾斜著,回過頭來,她的視線在削過男人的臉頰投向遮去2/3個窗的泛黃結婚照上,隨即被吸進畫布內的世界裡。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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