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簇簇的胭脂花,總在七夕時分,染紅了屋後的草綠色碉堡。浸在碗水裡的胭脂花,每一張臉孔,都像在哭泣。 那一年,那件事後,他再也不忍看見胭脂花。 他和弟弟爬上碉堡,摘取一朵朵盛開的胭脂花,七夕夜,用來祭拜「七娘媽」。長滿野草的碉堡上頭,有嫣紅的胭脂花,也有鐵青的共軍宣傳彈。他提著一籃的胭脂回家,大姐交給他一封信,那是要給村子口憲兵連的蕭排長。 大姐的雙頰,一片粉紅,顏色像手中的大把胭脂花。他是大姐和蕭排長之間的小天使,溫暖著兩顆孤寂的心。 沒有人贊成大姐和一個外省軍人交往,因為他們如狼似虎,神秘而凶狠,會在欺騙了純潔少女的靈魂後,逃之夭夭,這樣的傳說,像魔咒般,緊緊扣住五十年前的金門島民。 還沒踏出門,卻見手持卡賓槍的阿兵哥狂奔入屋,挾持大姐,遁入臥房。「逃兵!抓逃兵!」荷槍的士兵隨後蜂擁而入。 慌了的母親,手上的祭品掉滿地,盛在碗水中的胭脂花,翻飛如雨。 屋子裡傳來一陣陣的槍聲。 散了一地的胭脂花,染紅了大姐姣美蒼白的面容。 聞聲趕來的蕭排長,擁著大姐,哭聲如狼嚎般淒厲。 五十年後,蕭排長仍痴守著滿園的胭脂,而他,卻始終不忍再見,那血一般嫣紅的胭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