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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莾翻身 (八)
2010/04/18 11:43:55瀏覽243|回應0|推薦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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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中海型氣候區藍澤輝映,每一時、每一刻都能感覺出海水顏色的變化…… 

      航行七千海浬接近洛杉磯外海,航程幾乎是赤道長度的三介之一。 

      藍天由陰冷雲隙中露了臉,爆迸、擠裂、消散、推移出更寬廣面積與高瀚無際的藍天,巧妙流程運作中扮裝修飾,將層雲推升為捲積雲與飛灑柔飄的疏捲雲。藍白搭配下,猶似畫家筆觸的神奇妙展兼綺麗萬變,美得無懈可擊,令人讚嘆不已。 

      每一刻、每一時都能感覺出海水顏色的變化,深灰、紫灰、輕灰轉為淡藍、柔藍、亮藍。碧閃晶藍之際海天相連。湧浪不再高聳追擊,微風輕拂下緩動起伏。掀起銀色浪花揮手道別。進入地中海型氣候中,澄藍海水閃動著迷人的克澤光輝,向陽處銀脈輝映直接天際。 

      面對如許浩海藍天的盛景,總令人不由的心神迷離,恍若人生無憂,煩惱自找,滌憂蕩慮一番後旋恢復正當。在生命中,藍天只是幻覺,永遠遙不可及。 

      船體恢復平穩後串門子的人紛紛露面,不出所料,侯寶勇魁梧身軀首先出現駕駛台外舷。雖說機艙工作不沾風浪且日夜燈火通明,但總是在吵雜擁擠又不見天日的水線下,出艙驟見碧海藍天定然耳目一新,我早已備茶以待。 

      可能是聽說過航行規矩,進入駕駛台必須服裝整齊,兩度邀請都羞怯的拒絕,直到右舷三海浬處發現鯨群時,他才按捺不住的衝入駕駛台搶望遠鏡。可惜曇花一現,數個起伏中白浪飛濺,鯨群消失在浩淼藍波中。他還意猶未盡的尋了許久,失望的問:「你經常看見鯨魚嗎?」 

      「就這裡最多,洛杉磯外海長島保護區,每航次都能瞧見鯨群,其次是印度洋,其它地區鮮少發現蹤跡。」 

      「他們會靠近多遠?」 

      「離舷邊十公尺,噴水時嚇了我一跳。不過那是出於好奇才靠得如此近,鯨魚是海中之王,也知道人非善類,則指望牠像馬戲團般對你招手表演。」我說:「日雲有過紀錄,夜航洛杉磯船頭聽見碰撞聲,卻無法發現不明物體,待碼頭靠好,大副探頭一瞧,平素稱為船鼻子的『球形船艏』上,夾死一條十公尺的灰鯨,全市轟動,地方電視台也趕來拍攝,最後海岸防衛判定是意外事件,讓代理行拖到魚市場發了一筆小財。 

      「為什麼那麼不小心?」驚訝中帶著責備語氣。 

      「水線下是神祕不可測的世界,總會有意外發生,日雲也不希望如此。倒是開航後災劫連來,巴拿馬運河將「纜軌」車拖進水閘、紐約擦上『橋墩』、休士頓折斷舷梯,大家都說是鯨魂作祟,船長不得已,在船頭設供桌香祭七天,才安靜下來。」 

      駕駛台內每一樣東西都讓他興致勃勃,東瞧西看,然後又冒出一個怪問題:「船是鋼鐵做的,為什麼不曾沉到水裏?」 

      這倒要動些腦筋才能解釋出來:「浮力作用,空鐵罐放在水裏也能浮出大半,因為浮力大於重量。這艘船排水噸位七萬九,扣除船重九千噸,加上人員油料屬具,安全限制內還可以載六萬噸的貨。而且空載時浮出水面過高,必須將『壓艙櫃』」和『翼櫃』壓滿水。否則螺旋漿都露出水面上動彈不得。」 

      問他為何來跑船?答得倒也乾脆:「沒辦法,不跑船就離不開家,除了半年國民兵,從小就在軍區外幫爸媽擺燒餅豆漿攤子,什麼也看不到,上船前媽媽哭得半死,我還是要走。原以為機艙可以學到技術,其實全在做工,早知道就該改幹甲板,至少下雨上浪不起工,看海比看機器有趣多了。」 

      「我幫你想想辦法。」我遞過茶杯說:「嚐嚐看,茶葉雖然不行,技術可是茶王一手調教出來的。」 

      「你是說茶王俞成清,他為人怎樣?」他眼神一亮。 

      「除了不懷好意愛灌茶外,倒是人人皆知的好船長。品茶算是家學,父親種茶園,大哥開茶莊,弟弟是製茶專家,他也開過茶藝館。嘴裏經常講,這年頭惡人太多了,寧可玩壺也不玩人,事實上是拿壺玩人。」我沉思道:「住艙廚櫃內擺滿了茶具茶葉,尤其是那筒上萬元的冠軍茶奇猛無比。靠臺灣時瞧見領港是老友,先招呼服務生備茶,大熱天領港由舷梯爬上駕駛台,足足八九層樓高,汗流挾背,只消喝一口茶就能止渴,第二口就不冒汗,茶勁可想而知。一般人不消三杯下肚,包準晚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航行中,只要見他拿著茶壺,大家拔腿就跑,誰都領教過厲害。只有我在駕駛台值班跑不掉,被灌得七董八素,愈是討饒他愈是嘻嘻哈哈:「不曾吧,我可是睡得很熟啊,你不是說從小把茶當水喝嗎?好的茶葉比酒貴,而且不傷身體,再來!」一邊閒聊喝茶的好處,一邊示範泡茶程序,看得你目瞪口呆,繼續灌茶,前兩個月被搞得死去活來,夜夜失眠,伸手打不了笑臉人,碰上他一點脾氣也沒有。」 

      「直到航近赤道。啟雲那艘破船冷氣不好,駕駛台比烤箱還熱,我天天值班適應了,幹船長的可沒這能耐。滾燙的茶水剛倒滿,一轉身我就喝乾了,再倒滿才拿起茶杯,我又是杯底朝天。乾脆自斟自飲,愈喝精神愈旺,我能喝到全身透溼,甚至頂頭冒氣,他可沒這股狠勁。憋得直上廁所,躲回住艙吹冷氣。反倒是我上了茶癮,香港裕華百貨的雲南沱茶、廣東馬溜、珍藏普洱、金萱全買齊了,拉著他一樣樣的品茗。總把他喝到尿急掛免戰牌,才出了師。」 

      「我聽說過,茶王拿杯子就要人睡不著,酒王動杯子就要人醉倒。」他雙手抱胸,魁梧的體軀帶著懷疑神情:「代打王出手總是一擊,就有人倒在甲板,真的嗎?」 

      「純屬虛構,自然是謠言。」我一飲而盡;「事實上出手前我已衡量過,聚盡全力於一點,若是沒有把握或收不到決定性效果,早就閃得遠遠的,不會自找麻煩。」 

      「倘若對方真的灌不倒,又硬逼上門找麻煩怎麼辦?」 

      「問的好,我自己地想過幾百遍。三軍可奪氣,將軍可奪心,險道相爭,將勇者勝。船上的環境類似兵法中的死地,不戰必亡。」我放下茶杯:「過招演變成搏命關頭,體形力量則為次要,看誰能忘情生死。千古艱難唯一死,不怕死、不想活、不在乎生死,則脫離造物者掌控範圍,不受王法、時勢、規則所限。一個人急著去見上帝,誰也奈何不了他,和他玩命也失去了意義,不是嗎?」 

      他陷入沉思中不語……

( 創作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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