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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2/19 16:26:06瀏覽1246|回應5|推薦202 | |
段懷清 乞丐肯定不是只有中國所獨有,亦斷非今日中國所獨有。但中國之外乞丐如何行乞,沒有見識過,不好斷言。倒是中國之行乞者,似乎古今一律,傳統不曾中斷過。如果說傳統中國與現代中國多有文化斷裂處,乞丐文化卻似乎得以倖免獨存。今天城裡人尋常生活似乎好過多了,但路邊乞討者似乎亦隨之突增,且乞憐之法千奇百怪。除了常見自殘之外,行乞也滲透到了城市人生活的每一個角落。早幾年在地鐵上尚不見行乞者,近來幾次搭乘地鐵,屢遇乞討者。又數次在滬杭之間的列車上邂逅同一斷腿行乞者,先是口中吟唱多年前台灣電視劇主題歌「昨夜裡星辰已墜落」,後訴說自己慘痛經歷,車到杭州站前停止行乞,快速消逝在人群之中…… 中國人對待乞丐,態度複雜,多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之矛盾心理。更有說今日乞討者,多為職業乞丐,並非因為家境坎坷不幸,而是以此為業,乞討致富後回家蓋房。是說屬實否,亦難求證。不過據說今日城裡乞丐如此之多,且多不願意到政府提供的救助站,顯然是將乞討作為謀生之手段,而非一時遭遇困窘不遇。 說到英雄途窮,這是古今中外皆有的。在動盪時代,人生命運難測,騰達淪落,並非全然由自己把握。但真英雄終究會脫穎而出、顯露崢嶸。傳說清初有鐵丐者,「貧而乞食,有拳勇,耐飢寒」。就在其淪落之時,為查繼佐所「獨識」,「給以衣資,為之謀所就」。「至丙午莊史獄起,繼佐素有文譽,莊列其名於參訂中,有司按籍捕逮,禍幾不測。而是時六奇業已平滇功為大帥矣,上疏力辯其誣,乃得昭雪」。此六奇者,乃鐵丐矣。而查繼佐「以一日之知」,「獲全宗之報」。而鐵丐吳六奇者,亦以知恩圖報之仁厚,與查氏相得益彰。或許是與家族中這一美談有關,後人讀金庸小說中有關「丐幫」之文字敘述,多有同情讚譽,不見一般乞討者之無賴討厭,反多見其英雄豪俠仗義。這自然是對乞丐及其生活之理想化的想像。 不過,文學史上對乞丐作如此之想像者,斷非金庸一人,亦非自金庸始。 《古今小說》中有「金玉奴棒打薄情郎」一故事,其中玉奴之父,就是一個丐幫頭領。只是當時社會風氣對於乞丐人家,多有偏見,即便是生活富裕,亦不為世人羨慕,甚至還會遭遇白眼。故事中有關玉奴之父金老大之出身,有這樣一段文字: 杭州城中一個團頭,姓金,名老大。祖上到他,做了七代團頭了,掙得過完完全全的家事。住的有好房子,種的有田園,穿的有好衣,吃的有好食。真個廒多積蓄,囊有餘錢,放債使婢。雖不是頂富,也是數得著的富家了。那金老大有志氣,把這團頭讓與族人金癩子做了,自己見成受用,不與這伙乞丐歪纏。 這是世代為丐幫頭領(「團頭」)的杭州人金老大的故事。有意思的是,如此有志氣、放著祖上七代相傳的團頭不做,定然要過那尋常人家生計的金老大,其實後來還是遇到了世俗議論,其獨女玉奴,雖然生得十分美貌,且「詩賦俱通,一寫一作,信手而成」,「更兼女工精巧,亦能調箏弄管,事事伶俐」,但卻因為生於團頭之家,「無人相求」。此固見世人成見之深,然一般風俗,已現一斑。可見金庸筆下丐幫英雄之仁愛義舉,多為想像,非為現實。 由此倒讓我想起自己不久前一次經歷。一日夜,余攜太太去接上補習班的女兒。在補習學校門口等候時,見門口馬路邊欄杆處,有一行乞者。余袋中恰有怡口蓮糖一枚,與之,丐露戚戚色,言已一日未曾進食。余將袋中硬幣悉數與之。夫人言,與之錢不如買點食物與之,遂與夫人到馬路對面陝西麵館,購得陝西肉夾饃二,與之,丐接之,即食,不復言矣。 日常生活中所遇見的,不過是這樣的乞丐而已,非末路英雄,亦非丐幫團頭,不過是茫茫人海之中一個食不飽衣不暖的受苦人而已,而其所求者,不過一日之飽與一時之暖。而路人可為者,亦不過與之一日之飽或一時之暖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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