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營錦陣佈旗鎗，女兵出頭

小學時，聽到「花木蘭代父從軍」故事，除好聽外並無特殊感覺，然對「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之譯文有點不可思議；中學時，讀及「木蘭辭」此長篇敍事詩（似是當時代之民歌），覺得生動、精彩，有戲劇張力，惟對「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覺得太瞎、太扯；及長，進入軍中，旁鄰有個「木蘭村」禁地，平日門禁森嚴，雖內心蠢動欲嚮往之，但想進去恐怕連門都沒有，後遂不復有問津之心。不過，從班上幾位「花木蘭」同學看來，古今所述之「花木蘭」還真有大大之別，此崗上人云：「不足為外人道也。」

約自一千五百前以來，花木蘭之故事廣為流傳，其真實性亦屢遭質疑！然誠如《中國文學發展史》所言：「考證這些無稽之談，實在沒有一顧的價值，我們只要知道花木蘭是一個北方英勇女性的代表就夠了。」暮色蒼茫中，一位巾幗英雄女戰士枕戈待旦，此係何等荒涼而又悲壯之畫面。花木蘭從軍之起心動念甚單純，無遠大之理想與野心，無建立功名與升官發財之企圖，她只想替父親盡一份「國民應盡義務」而已，正因其動機純真善良，犧牲奉獻精神，以及淡泊名利之不平凡品格，使其在傳統大男人醬缸文化中，形象凸出，傳唱不絕。

其實，古代之花木蘭即現今之女革命軍。提起現代女革命軍，第一個典型典範非秋瑾（1875.11.8～1907.7.15）莫屬！

秋瑾身為官宦子女，奉父母之命結婚，夫妻感情並不融洽，生有一子一女，其一生本不愁吃穿，惟於一次因緣際會中，在1904年遠赴日本進修，因而認識些「革命份子」，從此便踏上革命之不歸路。1905年8月加入孫中山等所甫創之中國同盟會，自此蛻變成積極之革命份子，1907年與徐錫麟等創辦學堂，並以學堂作為籌備起義之機關，7月6日徐錫麟在安慶刺殺安徽巡撫恩銘，被捕後旋被殺，此案牽連到秋瑾，但秋瑾並無逃亡之舉，認為「革命要流血才會成功」，7月14日，秋瑾被捕，關押在臥龍山監獄，秋瑾口供時僅寫「秋風秋雨愁煞人」一詩句，15日凌晨被處以斬刑，得年31歲，草葬於臥龍山麓。1912年，秋瑾遺骨遷回浙江杭州西湖西泠橋畔墓地，同年12月10日，革命「導師」孫中山親至秋墓祭悼，並撰題「江戶矢丹忱，重君首贊同盟會；軒亭灑碧血，愧我今招俠女魂」輓聯。

一片丹心如鐵石，盡忠報國有誰知。嗚呼，悲歌未徹，壯心埋不朽，一花樣年華之女英豪因政治原因而就義，此在中國歷史上係頭一遭，「不惜千金買寶刀，貂裘換酒也堪豪；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此為秋瑾所寫之詩句，歌罷海動色，詩成天改容，她從容就義引起極大反響與公憤，為爾後之革命事業創造出一些有利氣候。

一幅紅裙，蘊含著十二萬年青史。女性從軍，古今中外以來都是件大事，約在四百年前苗族女子秦良玉隨夫帶兵出征，立有戰功，不幸其夫在此戰役中殉身，明朝廷特別破例，准秦良玉繼承夫職，她成為明朝第一個女藩王，後又協助朝廷殺退清太祖努爾哈赤之侵犯，進而被任命為掌管總兵之職。

殺氣昏昏蔽日紅，征塵滾滾暗長空。另將近九百年前，一位出身於京口之妓女～梁紅玉，被南宋高宗時之大將韓世忠所救，只奈當時韓世忠是名小軍官，不敢娶梁氏為妻，後來韓世忠升為大將軍，才正式迎娶梁紅玉。斯時韓世忠以八千疲兵在京口和金兀朮所率領之十萬金兵，對歭於黃天蕩，於此緊要關頭，韓世忠採梁紅玉之計策，由韓率領小隊宋兵艦誘金兵深入葦蕩，再命大隊宋兵埋伏，以梁紅玉之鼓聲為命，以燈為引，用火箭石矢焚燒敵船，金兵果然中計，死傷無數，梁紅玉此一智勇雙全之「擊鼓退敵」，充分展現出國家得我重如山、邊境聞風驚破膽之巾幗鬚眉本色。

胸中豪氣貫長虹，提及女兵，不能不說到以寫女兵日記聞名之謝冰瑩女士。民國十五年間，正值國民革命軍北伐時期，全國熱血青年一時風湧雲起，紛紛投效軍旅參加革命戰爭。這當中亦不乏一群有志報國之女青年，掙脫當時社會保守觀念，毅然離家，相率加入革命行列，為國民革命史寫下光輝燦爛一頁。當時代之謝冰瑩說：「在這個偉大的時代裏，我忘記了自己是女人，從不想到個人的事，我只希望把生命貢獻給革命，只要把軍閥打倒了，全國民眾的痛苦都可以解除，我只希望跑到戰場上去流血，再也不願為著自身的什麼婚姻而流淚歎息了。」正因為了逃婚及發展文學長才，她毅然決然投筆從戎，考進中央軍事學校女生隊，次年參加北伐。因謝冰瑩從小即有寫日記習慣，故其從軍生涯自然成了特殊之文學材料與經驗，1928年《從軍日記》出版，後來更將投入對日抗戰之點滴集結成書，其中《女兵自傳》被拍成電影，廣受大眾歡迎。

在那壯士衝冠、書生投筆之反共復國年代，感於「戰爭是一件可怕的交易，但是如果為了正義，火藥氣味也很甜蜜。」許多人莫名所以地投身軍旅，然革命絕對不是件浪漫之事，有筆有書有肝膽，亦狂亦俠亦溫文，革命女豪氣蓋三軍，豈特萬人之勇乎？難怪梁啟超在「俠感」一文說：「叫一聲我國民，哭一生我國民，怕不怕英雄氣短柳絲長，恨不恨自由人遠天涯近。從今後，誓作個男兒本分，愛國精神。」世事紛更亂若麻，人生休走路頭差，試看今古軍史，女兵總歸閒話，然處革命陣營，要為天下奇女子，須建人間未有功，女兵將逐漸「撐起半邊天」，自是可期！    ～ 百岳老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