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志異—俠女

        1970年，胡金銓導演的《俠女》，上映時賣座欠佳；5年後，參加28屆坎城影展，獲得技術大獎；其後，又獲得金馬獎最佳美術設計獎，開啟了武俠片市場。2000年，李安執導的《臥虎藏龍》是武俠片的極致，其中在竹林廝殺的場面，就是源於《俠女》。2015年，《俠女》被美國《時代周刊》評為「百大不朽電影」之一，足見這部電影有其歷史地位。胡金銓的《俠女》，改編自《聊齋》的〈俠女〉，架構雷同、情節有別。

        〈俠女〉故事略以，金陵人顧生，以畫作為生，奉養寡母，25歲尚未娶妻。某日自外而回，見一女子從母親房間出來，艷若桃李、冷若冰霜。母謂：其母女搬到對門居住，前來借刀尺。翌日，顧母前去拜訪，見其母臥榻，女子做針線活，顧母表示願為親家，讓顧生奉養其母，女不同意。某日，有一英俊少年前來求畫，言談契合，此後常來見面，久而成為顧生的孌童。某次，顧母私處長瘡，疼痛至極，女前來擦洗換藥，從不嫌棄，顧生致謝，女依然嚴肅。不久，女母亡，顧生協助料理後事，女一人獨居。某日，女回眸一笑，顧生喜出望外，向她求歡，亦不拒絕，女謂：「此事可一不可再。」多日後，女謂生曰：「我與君情緣未斷，寧非天數！」遂與之綢繆，適少年闖入，女面紅耳赤、不發一語，抽出一把匕首，少年拔腿就跑，女奪門而出，將匕首拋向空中，但見一道閃光，有東西掉地，見白狐身首異處，女謂：此少年也。數月後，女告顧生已懷孕八個多月，請預僱奶媽。隔月深夜，女背男嬰、手提皮囊，內裝一個頭顱，謂生曰：「仇人頭耳……妾浙人，父官司馬，陷於仇，彼籍吾家。妾負老母出，隱姓名，埋頭項，已三年矣。」女囑付生曰：「所生兒，善視之。君福薄無壽，此兒可光門閭。夜深不得驚老母，我去矣！」生追問，女已消逝不見。三年後，生果卒，子十八舉進士，侍奉祖母至終老。

        《聊齋》有數篇因官僚腐敗、草菅人命，而由被害人自力報仇的故事。〈紅玉〉見馮相如被縣官誣陷，說服虬髯客代為報仇，撫養相如與前妻所生的兒子（註一）。〈席方平〉為報父仇潛入陰間，忍受各種酷刑，感動二郎神，因而判官官相護的城隍、郡司及冥王接受同樣酷刑（註二）。〈書痴〉裡的縣官，只因顏如玉來路不明，將書房焚毀，讓她葬身火海，郎玉柱為報妻仇，參加科考，中了進士，官至巡察御史，治該縣官應有之罪（註三）。以上三篇向官僚報仇的故事，都合於常情。〈俠女〉裡的女子，憑一身功夫，手刃仇家頭顱，令人感到驚心動魄；一位18歲的女孩如此深沈、冷靜及無比勇氣，實屬罕見。

        網路上，找到2017年由高榕飾演俠女的影片，內容大致符合原著，只是對白狐所變的「孌童」，著墨較多，或許大家對同性戀未能認同，該片把白狐演成女扮男裝，最後成了顧生的妻子，養育他與俠女所生的兒子，此一情節與〈紅玉〉乙篇雷同。另外，也能找到1970年胡金銓導演的影片，俠女由徐楓飾演，內容與原著差異頗多，惟該片拍攝技巧及氣韻，影響2000年李安執導的《臥虎藏龍》。

        〈俠女〉敘述武打僅用：「女眉豎頰紅，默不一語，急翻上衣，露一革囊，應手而出則尺許晶瑩匕首也。少年見之，駭而却走，追出戶外，四顧渺然。女以匕首望空拋擲，戛然有聲，爍若長虹。俄一物墮地作響，生急燭之，則一白狐，身首異處矣。」後世將此作為電影素材，開啟武俠片先河，蒲松齡地下有知，也要感到意外。

註一：參閱【聊齋志異—紅玉】乙文。

註二：參閱【聊齋志異—席方平】乙文。

註三：參閱【聊齋志異—書痴】乙文。

《聊齋》有篇〈俠女〉，被導演胡金銓於1970年改篇為《俠女》電影，其架構雷同、情節有別。網路上另找到2017年《俠女》影片，內容大致符合原著，俠女由高榕飾演，其艷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容貌，十分傳神。（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俠女〉故事的男主角是金陵人顧生，以畫作為生，奉養寡母，到了25歲尚未娶妻。（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某日顧生自外而回，見一女子從母親房間出來。母謂：女子名叫「紅玉」，與其母親剛搬到對門居住，她前來借刀尺。（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某日，有一位英俊少年前來求畫，言談契合，此後常來見面，久而成為顧生的孌童。（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不久，女母亡，顧生協助料理後事，女一人獨居。（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某日，女回眸一笑，顧生喜出望外，向她求歡，亦不拒絕，女說：「此事可一而不可再。」（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多日後，女謂生曰：「我與君情緣未斷，寧非天數！」遂與之綢繆。（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2017年影片裡的俠女與顧生歡愉之際，適少年闖入，女面紅耳赤、不發一語，抽出一把劍，少年拔腿就跑，女奪門而出，與之格鬥。原著是女將匕首拋向空中，但見一道閃光，有東西掉地，見白狐身首異處。影片裡，俠女僅用劍傷少年腿部，饒它不死。（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影片裡的白狐所變的「孌童」少年，演成女扮男裝，此一情節與原著不同。俠女罵顧生糊塗蛋，連雌雄都分不清楚。（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數月後，女告顧生已懷孕八個多月，請預僱奶媽。隔月深夜，女背男嬰、手提皮囊，內裝一個頭顱，顧生大駭。（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女謂生曰：「仇人頭耳……妾浙人，父官司馬，陷於仇，彼籍吾家。妾負老母出，隱姓名，埋頭項，已三年矣。」（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女對顧生表示，深仇大恨已了，也為顧家留下香火，女囑付生曰：「所生兒，善視之。君福薄無壽，此兒可光門閭。夜深不得驚老母，我去矣！」（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影片裡，最後少年還原女兒身，成了顧生的妻子，養育他與俠女所生的兒子，此一情節與〈紅玉〉乙篇雷同。（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網路上，找到1970年胡金銓導演的《俠女》電影，俠女由徐楓飾演，內容與原著差異頗多，但該片拍攝技巧及氣韻，影響2000年李安執導的《臥虎藏龍》。（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

2000年的《臥虎藏龍》，由章子怡飾演的玉嬌龍與周潤發飾演的李慕白在竹林裡格鬥。李安表示此一構思，源自於1970年胡金銓所導演的《俠女》。（照片翻拍自網路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