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夕陽

走進童年的蟬聲，日影一步步探入了窗欞，昭和草罩滿的後院，那裡曾裝滿蝴蝶與笑聲。母親的髮香，總是含笑還是玉蘭在裡面抹藏，籬笆外的扶桑串串夏日紅時，我們都是穿了彩衣的夢幻少年。腳踏車的鈴噹都繫在郵箱下，過往沾滿晨光，河堤上的煙霞在腳下馳聘。艾草混著雨聲的夜晚，合群的信鴿飛行過屋頂，捧讀著未央歌還是七里香，思慕的人總在收音機裡頻唱。

被古老磚頭包圍，那個叫做故鄉的紅房子，挺著單薄的胸膛，護衛著飽暖的屋宇。崩落的牆角靠著我的初戀，那時花開滿牆面，夕陽斜依過半窗，變葉樹依舊泛發紅光，思念的信箋寫完了淚痕。於是那個喇叭褲管泅游的彩蝶，都飛成燦爛的肥皂泡沫，我們像落葉一樣，不知速度和方向，飄往都市的各個角落，在荒漠般的孤獨裡潰瘍了心扉。

月亮垂勾，讓飛航運轉著明日復昨日，在寒巷埋藏著宿醉。我們像飄搖的衣裳，被綁架在城市上的夜空，直到月翻過高樓，那傷痕累累的碰撞，如何撿拾那暗巷破碎的笛聲。也許尋覓一點催眠曲的窗口，螢火燈籠滿天飛，星星一顆顆眨亮眼流淌過銀河，來到了伊們的床邊。過了荒郊小路，剪不斷藤蔓那個年代的黑髮仍揚飛，即使是寂靜院落，也都是喧鬧的春天。

軌跡

你步上邊陲的台階，翻閱季節的扉頁，曾經嫵媚過的老屋，棲在畫滿柵欄裡傷悲。我在異地裡蓄滿風雨，心底烙痕眷念著舊事，行囊裡都是你寄來的信箋，我的歲月如同鎖在老屋裡一起滄桑，青春已是一捲捲過往的黑白底片。你是否在寂寞的故城，等成冬天的雪花，飲泣般細細的下。

如果我歸來時，茉莉已開過，請你儲存一點香氣，在青石板街就可以聞到的鄉愁。當記憶不再生銹，風沙把悲戚都抹平，也許一杯烏龍茶水就可以醉入鄉音。陽關已唱盡，那安逸的門檻扣著心弦，我將展現路途煙花燃燒的新詩，你就可以從那堆古老的線裝書裡悠然甦醒。

*照片攝於板橋力行新村，留下幾間老房見證眷村的曾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