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南作為台灣歷史脈絡的關鍵城市,雖然容易令人緬懷憐愛,卻也因此難於與「現代」做聯想。甚至,會受制於輕易就把現代與歷史一刀切開的此刻狀態,反而不容易自在伸展作發展。
然而,近年來有許多設計人選擇台南作為發展基地,正面挑戰這個與歷史記憶有關的議題,呈顯出相當活潑的新氣象,耕耘已久的劉國滄╱打開聯合設計工作室,尤其是對這個思考面向扎根極早、成績顯現的建築團隊。其中,讓人津津樂道的「藍晒圖」作品,是劉國滄回應當初為了開發地下街,市政府以強硬的手段,將海安路許多平房攔腰剷除,使得現代化的過程,反而造成人與空間記憶的傷痕,所做出來的漂亮回應及控訴。
我曾問劉國滄操作建築時的關鍵字為何?他以「墟」做答案:「我對於所有不能兩全但卻又兼具的曖昧現象感到興趣,但卻也因而常常焦慮於如何去捕捉它。那些關於:是過往又是將來的╱是規矩又是失序的╱是內裡又是外頭的;什麼是建築最迷人的樣子?是建造又是拆解的╱是人工又是野生的╱是片段又是完整的。」
一切皆可出入空間
另外,也可以做說明的例子,是前身為十九世紀德記洋行倉庫的「安平樹屋」。這倉庫在二次戰後被台鹽繼承使用,經歷荒廢並被榕樹入侵,劉國滄以現貌的廢墟╱榕樹為本,並以相對輕盈的步道系統穿梭其間,對於已存的事物,以及各自具有的時空記憶,都有著誠懇的尊敬與認知。藉此,讓我們得以認知建築的恆不定狀態,因為一切皆可出入空間,也皆不能久留有如過客,時間與記憶才是永恆的主體。
台南作為一個擁有無數記憶資產的城市,要如何積極地面對與運用這樣的積累記憶,就是能否讓自身從歷史的冊頁,走入現代創新的關鍵處。而快速的符碼化與過度鄉愁的消費性作為,只會是短效的揠苗助長作為,恰恰不可過度去鼓勵發展。
因為,記憶本來「是片段又是完整的」,難於捕捉也顯現有時。就正如普魯斯特的小說所描述,有一天他彎下腰脫鞋時,忽然瞥見他祖母的真正顏容:「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我終於不經意而且完整地在回憶中,尋回了她那生動而真實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