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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書書寫 442《悼楊人凱》
2019/02/21 21:01:26瀏覽2294|回應1|推薦20

莫大 兩年前,接到束連元通知張景森在汐止医 院病危,忙臉書連絡上楊人凱過去探望,景森隨後去逝,不想才過兩年時間,人凱也過去了。近年來連串的至親、朋友、同學…相繼往生,說明自己人生進入末段班之外,更感到時間愈來愈濃縮。同時死亡如此頻繁降臨,自己也愈來愈無感。一個熟人走了,有些像似在人世名牌上摘下一顆名牌,一個人就此沒了,己不再驚悸,不再有所失落;不但己無所謂感傷情緒,且連為自己的感慟都不復存在,離去竟可以如此無感,人的麻痺是從裡到外的。

1  分享楊人凱悼姚一葦,這篇悼文充分讓人憶念起楊人凱的文采風流以及當年的意興遄飛

幸有虛懷能⾃惜
不留污跡在⼈前

⊙楊⼈凱

 四⽉⼗⼀⽇上午⼗⼀點半,我的呼叫器上顯⽰出國立藝術學
院戲劇系的電話號碼,打電話去時,接的是助教李強,他⽤瘖
啞的聲⾳告訴我說:「楊老師,我要告訴您⼀個不幸的消息,
我們敬愛的姚⼀葦老師今天上午已經病逝於台⼤醫院」。
 基於長年從事新聞⼯作所培養出的第⼆本能,我問了李強⼀
些簡扼的問題,接著便撥號給中時晚報藝⽂組、中國時報編政
組和時報周刊⾏政組,告知戲劇教育家姚⼀葦逝世的消息,並
請他們立即派記者採訪。
 打完所有我認為該立即打的電話之後,我的眼前突然⼀⿊,
初知死訊的那股震驚與錯愕,轉瞬間已被撲天蓋地⽽來的悲傷
淹沒。
 平⽣第⼀次,我感受到失去⾃⼰親長的那種無以名之的哀慟。
廿⼀年的師⽣情,
始於那封斯⽂靈秀的親筆信……
 認識姚⼀葦先⽣以來,我⼀直對他執以弟⼦之禮,雖然我沒
有上過他教的任何⼀堂課。
 第⼀次⾒到姚老師是在⼀九七六年的暑假,那時我是佛羅⾥
達州立⼤學戲劇學院博⼠班的學⽣,與剛拿到博⼠學位的同系
學長黃美序駕⾞橫越美國⼤陸到洛杉磯參加美國戲劇年會結束
後轉回台灣,並在黃美序的引介之下同時⾒到了俞⼤綱和姚⼀
葦這兩位戲劇界的宿儒。
 我那時只讀過俞⼤綱先⽣寫的《戲劇縱橫談》,和姚⼀葦先
⽣譯著的《詩學箋註》及《藝術的奧秘》。由於我主修⻄洋戲
劇理論,對亞⾥斯多德和克羅⿑的美學理論多少有些涉獵,所
以和姚⼀葦先⽣比較談得攏,我記得當時閒閒地跟姚⼀葦先⽣
提說,在我讀過他兩本譯著的印象中頗有些無⼼之失,希望能
在再版時予以訂正。
 坦⽩說,當時我正在新婚,⼜忙於博⼠班的學業,晚上還在
中國餐館裡當調酒師,對於和俞、姚兩位長者⾒⾯的記憶不旋
踵便已拋諸腦後。沒想到的是,在我返美後不久,便收到⼀封
字體⼗分斯⽂靈秀的親筆信,居然是姚⼀葦先⽣寫給我的,信
中⼤意是要我把我在他的譯著中發現的錯誤羅舉給他。
 長者命,不敢辭,何況姚老在信中的措辭⼜是那般地謙卑與
誠摯;於是我花了好幾天的功夫,把我認為兩書中前後⽂不稱、
拼錯字、排錯字、以及譯名不妥的地⽅洋洋灑灑地寫了好幾張
信紙投寄給他。
 就這樣開始了⼀段長達廿⼀年的師⽣緣。


清瞿的外表下,燃燒著堅定熾熱的信念

 ⼈與⼈之間相處有所謂的「化學感應」,姚老師雖然與我僅
有⼀⾯之緣,但他在信中所展露出的淵博,以及他不時給予我
的溫勉與期許,對於我年⽅⼆⼗六、七,⽮志追求學術的⼼靈
的確有莫⼤的啟迪與⿎舞。
 在我博⼠班的九名同學之中,我是第⼀位通過博⼠資格考試
拿到候選⼈資格的。那時候,為了唸書和趕寫論⽂⼤綱,經常
每天在教室、圖書館、和打⼯的餐館間折騰往返,真正嚐⾜了
留學⽣⽣涯的苦味。猶記得每天晚上打完⼯去購物商場附設的
托兒所接兩歲的兒⼦時,我那可憐的兒⼦總是帶著怔忡的眼神
⼀個⼈在偌⼤的遊樂場中獨⾃玩耍,⽽⼀旁留下來看護的⿊⼈
嬤嬤在收錢的同時,永遠不忘咕噥兩句抱怨的話語。
 說也奇怪,與姚老師的書信往返竟然成了⽀撐我度過那最艱
困的兩三年的⼀股巨⼤⼒量。
 繼《詩學箋註》、《藝術的奧秘》之後,我⼜為姚老師的《美
的範疇論》⼀書作了⼀番雞蛋裡挑骨頭的⼯作。湊巧那⼀、兩
年間姚老師主編復刊後的《現代⽂學》,在他的熱情邀約之下,
我陸續寫了幾篇極不成熟的⼩說和劇作,⽽他也居然照單全收,
不管我的作品好壞,他對我是來稿必登。
 往好說,姚老師對許多他喜歡的年輕⼈是慧眼獨具,獎掖提
拔不遺餘⼒,但也有⼈批評他有個⼈溫情主義的包袱,對於看
不對眼的才華之⼠則難免有滄海遺珠之憾。就我個⼈的親⾝體
驗⽽⾔,我只能說在姚老清! 瘦弱的外表下,燃燒的是⼀種堅
定熾熱的信念,不論是否「擇善」,他卻絕對是表裡如⼀地「固
執」。

 也就因著這⼀份知遇之恩,我在取得博⼠候選⼈資格之後,
除了家⼈以外,第⼀個報喜的對象便是姚老師。
肩負著創立戲劇系的使命,極⼒延攬才能之⼠
 姚⼀葦先⽣那時已是國內公認⾸屆⼀指的戲劇創作家、理論
家、批評家,和教育家。他已經分⾝乏術的肩膀上還承載著創
立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系的重⼤使命,像是「曹操與楊修」裡⾯
的那位招賢使者,他四處敲鑼打⿎地求才,⽽我有幸地也成為
他極⼒延攬的對象。
 「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系就要招⽣了,你趕快拿到博⼠學位回
國教書吧!」這是他幾次在信中重複的叮囑。
 有著姚老師慈煦的召喚,我的確興起過歸去來兮的念頭,但
是⼈的命運總是免不了會有⼀些奇妙的轉折,就在我的博⼠學
位垂⼿可得的時候,我的⼤學同學葉⾔都告訴我美洲中國時報
正準備在紐約創刊,需要招考⼀批記者,余董事長紀忠先⽣會
在⼀九八⼆年元旦⾶到舊⾦⼭親⾃主持⾯試。
 ⼀向好動、好冒險、尋求刺激的我,放著味如嚼蠟的論⽂不
寫,成天除了教書打⼯之外,便是靠拍照和寫⽂章賺外快。透
過《時報雜誌》發⾏⼈鄭淑敏女⼠的引薦,我終於⾒著了余董
事長紀忠先⽣。

 ⼀九八⼆年三⽉⼆⽇晚上,我接到台北中國時報總管理處彭
中原先⽣轉來的余董事長電話,要我第⼆天便動⾝前往美洲中
國時報紐約總社報到。
 我於三⽉⼗⽇拋家棄⼦地抵達紐約,從此圓了我的記者夢,
也開啟了我的新聞⽣涯。
 新聞⽣涯中充滿了許多活⽣⽣、⾎淋淋的經驗,其戲劇性往
往超過舞台上展演的虛擬實境,⽽在新聞採訪中看盡⼈⽣百態
之後,我對象牙塔裡的學術追求已然興趣缺缺。
 於是我⼜寫了⼀封信給姚老師,說我對不起他的厚望,從此
只能做個戲劇界的逃兵。
 ⼀九八四年⼗⼀⽉⼗⼀⽇,美洲中國時報在政治壓⼒下停刊,
我奉調返台北總社服務,才有機會第⼆次在邀約的場合⾒到了
姚⼀葦老師,也和通過許多次電話但素未謀⾯的姚老師的女公
⼦姚海星⾒了⾯。
 他開⾨⾒⼭地要我去藝術學院兼⼀⾨課。


虛懷若⾕,遺愛⼈間


  就這樣地⼗⼀年來,除了我擔任中國時報周刊總經理的那
⼀年之外,我在藝術學院戲劇系教了⼗年書,從「名劇分析」、
「劇本創作」,教到「戲劇批評」,我⼀直只維持⼀⾨課,⼗
年如⼀⽇。

 ⼗年⽣死兩茫茫,多少⾾雞走狗、江湖夜雨,⼀轉眼就過了,
我雖然⼀事無成兩鬢⾶霜,但唯⼀尚可告慰於姚老師的便是,
在我教出來的弟⼦中在劇本創作⽅⾯出類拔萃者⼤有⼈在。
 姚老前年春節在整理舊稿時,⼀時興起呵筆寫了⼀⾸七⾔律
詩,最後兩句是:「幸有虛懷能⾃惜,不留污跡在⼈前。」
 如今他來不及跟他熱愛的妻⼦家⼈、⾨⽣故舊說再⾒,他的
抱負也跟他的新作⼀樣才「重新開始」,正是⼤可以從⼼所欲
的關鍵時機,他卻連謝幕都沒有就離開了⼈⽣的舞台,然⽽,
姚老畢竟不是個悲劇英雄,他的猝逝並沒有激發我們的哀憐與
恐懼,我們只是對他平⽣⾏事的⾼風亮節產⽣了無盡的懷念。
他的死是亞理斯多德所謂的improbable possibility,對劇中主
⾓固然極不公平,觀眾更難以信服。這對於⼀向個性急躁,⽽
且⾃奉嚴謹,凡事要求準時的戲劇⼤家
⽽⾔,不啻是個極⼤的

悲劇性的反諷。
 安息吧!安息吧!受驚擾的靈魂,您的典型將常在⼈間。


  (原刊⼀九九七年四⽉廿~廿六⽇《時報周刊》1999期)
楊⼈凱,⼀九四九年⽣。台灣⼤學外⽂系畢業,美國喬治亞⼤
學戲劇碩⼠,佛羅⾥達州立⼤學戲劇博⼠研究。現任中國時報
系《美麗佳⼈》發⾏⼈兼《時報週刊》多媒體傳播公司總經理。
在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系兼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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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人凱上週心肌梗塞逝世,一路好走。轉楊的同事鄧惠恩網文,那時代的楊人凱可是他生命裡的巔峰。後來進入郭台銘的公司集團主持郭的文化事業,不想並未因此發逹,反從此暗淡下來,開始走下坡。

三十年前囉~~民國78年老長官楊人凱率時報週刊團隊首次出擊拍攝「明星戶外泳裝專輯」,到民風純樸的大陸桂林出外景...
老長官楊人凱曾在美國數年,外號〝洋人凱〞、〝美國凱〞,時報週刊明星泳裝專輯的概念即來自美國運動畫刊的年度泳裝專輯;那年代也正值台灣經濟奇蹟的好景時期,一趟泳裝外景專輯下來動輒上百萬經費!
今日得知老長官上周辭世,回憶紀念一下當年他在時報周刊的創舉。願~~老長官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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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涯孤鴻···花窗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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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2/27 23:41

我已慢慢感受第一段的滋味

人的心真的那麼容易麻痺嗎?

莫大小說 (iyumo) 於 2019-03-01 11:23 回覆:
我也如此,所以會寫出自己的感受。覺得和個人的性向息息相關或相連,尤其覺得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