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怪醫院                                

自小篤信“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就算有病，也會不藥而癒”．所以若非得已，甚少進出醫院． 

少時，地區醫院並不多，多半是些小診所，要是遇到大病，往往得跑到很遠的大型醫院，談到大型醫院雖說醫療設備完善，但往往要折騰大半天，從掛號、候診、領藥，每一個關卡都要苦等，真是苦事一件． 

儘管大醫院要苦等，但大醫院仍舊是許多人的最愛．總體來說，醫院不管大小，總像個醫院，日前難得造訪附近一間小綜合醫院，規模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比不上大醫院，可又比診所要大上好幾倍，號稱五臟俱全，有掛號處、領藥處，數個看診間，還有病房呢！可貴的是它也有24小時待命的急診室及專屬救護車．這間醫院正位於大馬路旁，平時經過由外往內瞧，還挺有個樣子的，衹是一直沒機會進去掛號而以． 

終於機會來了，某個諸事不宜的日子，欲外出，誰知才開個門即小遇血光之災，手指不慎被門劃破．去大醫院太遠，小診所又不放心，於是腦子裡立刻想到這間半大不小的醫院．這是我第一次進入這個觀望已久卻苦無機會入內的“有模有樣”醫院．一進門，即感覺和想像有點出入，掛號櫃台的小姐，沒著護士服而是平常的家居服．掛號小姐臉色十分嚴肅，沒叫我到看診間候等，反而要我到急診室報到，心裡著實納悶，雖然是小小皮肉傷，但還沒嚴重到需要急診的地步吧？那小姐也不理會我的狐疑，板著臉做她的事． 

無可奈何，就照她說的，乖乖來到急診室，急診室就在掛號處的正對面，走不到三步就到了．裡面別說醫護人員了，連個病人也沒有．我在急診室枯候二十分鐘，什麼鬼都沒看到，衹好又回到掛號處詢問．那鐵灰著臉的小姐才說，醫生還在休息，等一下就會下去了．她看我好像還有疑問，遂拿起對講機，對著不知哪層樓？哪間休息室？要醫生快點下來．　　　　　　　　　　　　　　　　　　　　　　　　　　　　　　　　　　　　　　　　　　　　　　　　　　　　　　　　　　　　　　　　　　　　　　　　　　　　　　　　　　　　　　　　　　　　　　　　　　　　　　　　　　　　　　　　　　　　　　　　　　　　　　　　　　　　　　　　　　　　　　　　　　　　　　　　　　　　　　　　　　　　　　　　　　　　　　　　　　　　　　　　　　　　　　　　　　　　　　　　　　　　　　　　　　　　　　　　　　　　　　　　　　　　　　　　　　　　　　　　　　　　　　　　　　　　　　　　　　　　　　　　　　　　　　　　　　　　　　　　　　　　　　　　　　　　　　　　　　　　　　　　　　　　　　　　　　　　　　　　　　　　　　　　　　　　　　　　　　　　　　　　　　　

我再度回到急診室，坐在裡面乾等，由於十分無聊枯燥，便開始四周打量各處閒望．整間醫院其實空得很，各看診間均吹著熄燈號，走道上的候診席更是空無一人，加上燈光晦暗，死氣沉沉頗有殯儀館之相．就在我出神的時候，不知從哪冒出個阿婆，總算看到除了我以外的病人．不過那阿婆不坐著，反而走來走去，手裡還拿著掃把及畚箕，原來她是這間醫院負責打掃的，她的神出鬼没，真符合這醫院的調調． 

醫生在十幾分鐘後，終於下來了！說他是醫生，真不可置信，他看起來就和安養院裡的虛弱老人沒什麼二樣，任誰看了，都想扶他上醫院呢．他極可能是這裡唯一的醫生，因為所有看診間均大門深鎖，連門把都失去光澤，可見停診甚久．醫生臉色蒼白，骨瘦如柴，說話有氣無力，講到一半，還咳個不停．我一面聽醫生說明，一面還得擔心他會倒下去．之後，醫生要我到屏風後面打針，進來的又是一位穿便服，有點邋遢的男子，他二話不說熟練地拿起針筒，摸東摸西．他的模樣，不得不讓人懷疑是外面的遊民擅闖注射區，我的猜想才進行到一半，這邋遢男人就要我捲起袖管，作勢要為我打針． 

原來他是這裡僅有的護士，失敬，失敬！他包辦醫院裡所有護士的事務，當然打針工作也是由他的粗手完成．邋遢男拿針筒的模樣，和拿刀很像，加上他那枯黃且不發一語的臉，真不知他是要錢還是要命？所以當他把針頭對準我時，有點耽心從此一命嗚乎，所幸，什麼都沒有，除了右手臂被注射了一針． 

打完針接過醫生開的處方後，那醫生不繼續堅守崗位竟大搖大擺地溜回樓上，回樓上幹嘛？不得而知．醫院大廳又剩下原班人馬，男護士、掃地阿婆、掛號小姐，以及我這個掛急診，氣色不差的病人．醫院裡該有的人物都在，除了醫生外，也算是全員到齊． 

領藥處就在掛號櫃台的隔壁，中間僅以矮櫃隔開，當然等著領藥的就僅有我一人，於是大方地雙肘托腮，霸佔領藥櫃台，因為放眼近望，前無病人，後無傷患，小小神氣一下，應該無妨．此時赫然發現方才那打針的邋遢男，正在忙著包藥袋，他的動作敏捷熟稔，抓藥快又準，二三下就把各大小藥丸分裝封存，不得不心生讚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是一點都沒錯！邋遢男頭髮零亂，外型不修邊幅，十分不起眼，沒想到他卻是此間醫院裡最稱職、手腳最俐落的人． 

推開大門準備離去，臨行前，忍不住回頭再三，空蕩大廳，亮的燈沒幾盞，櫃台小姐板著臉無所事事，而掃地阿婆已掃完不知去向，那邋遢男也不見踪影，真是個怪醫院，所以多看幾眼，以茲紀念．衹是醫院裡蚊子可能都比病人多，它卻能經年屹立不搖，有些敬佩也有些不解，但我可不願再進去探究，裡面到處空蕩蕩，冷冰冰，連人的臉色都不好看，還是少去的好．

－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