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湖的西南角,背依山麓,面向宽阔的湖面,从西往南行走,依次可见刘庄与汪庄。一直以来我对它们有一点熟悉,也有一点敬畏。因为每次经过西山路和南山路,只能见到浓荫掩映中的楼台一角,并且现在它们早已并入了西湖国宾馆和西子宾馆中。
以庄来命名的地方,一定都有一段委婉曲折的故事,这个盛夏,在刘庄、汪庄小憩,感觉在这个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除了早先听到的美妙故事,更有一番美妙的景致。
那一天早上,我是被窗外依稀啁啁的小鸟给唱醒的。拉开窗帘,西湖水绿悠悠地就映在眼前。隔了一排垂柳,罩了一层乳雾。空气清冷清冷的,带着一丝丝的甘甜;花香袭人,草木树叶在阳光的沐浴下进行着光合作用,散发出一种拌和了露水打湿泥土才特有的沁人肺腑的气息。
最有趣的是,那一边还有个丈把高的小土岗,土岗上栽了几棵松树,立着一座流水的假石山。在松树与假石山间,总见到三四只松鼠在里面蹿转逗乐,大的身长逾尺,小的也有五六寸,毛茸茸的极可爱。也不晓得它们是否一家子,看上去实在是自由自在得令人羡慕。
西湖夕照山下的西子宾馆,旧称汪庄,为民国初年湖上别墅中结构最新颖的。当年汪庄庄主汪自新,是著名徽商,上海汪裕泰茶号老板,少年有为,风流倜傥。汪庄建成时,庄上绅士名流群集,美女名媛如云,日日热闹,夜夜笙歌,只是烟云过尽、人物星散,留给世人的是一段美妙的传说。
要说往昔荣华热闹,只是远远悬在历史深处,要翻开厚厚的典籍才有得寻。现在的汪庄却是清静玲珑,触手可及,继而令人爱不释手。
因为伟人与名人的入住,使西子宾馆名动天下,毛主席曾27次入住西子宾馆,主席楼、巴金套房都是因而得名的。就一座宾馆而言,它的绿地那么空旷,简直有点奢侈。环湖一大片绿草地,星散地放着几张喝茶的桌椅。面向西湖,三潭印月近在眼前,仿佛伸手可撷,城隍阁与保俶塔隐隐绰绰、轮廓明灭。转向背面,立着郁郁葱葱的南屏山,雷峰塔耸立,仿佛咫尺之距。远与近、虚与实、繁华与幽静、城市与山水,这些信息从四面传递过来,巧妙地,都被汪庄这方灵秀之地吸纳着,让人不忍离去。
晚上的汪庄,最好的享受就是在湖边品茗。绕湖而立的欧式灯柱玲珑剔透,散淡的光是懒洋洋的,让人昏昏欲睡,只是湖上吹来的风是夏日里少有的清爽,月光洒在西湖上,有如白银泻地。不时地,可见湖中鱼儿翻身跃起,“扑通”有声,把银镜般的湖面击碎了。
湖畔的柳树与香樟,在风声回转处,激起的是一片悉悉沙沙的树叶声。一阵一阵,和着拍岸湖水,把我带入了梦里水乡。
盛夏的刘庄,目力所及之处,是大片大片的绿色,像画布上甩上的厚厚一堆油画颜料,浓得化不开。池塘里的粉荷开得正艳,松鼠在枝丫间跳跃,间或有黑色轿车在浓荫绿影中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假若少了它的提醒,你几乎要忘了是在国宾馆。记得上次入住刘庄,是在冬季,西湖边的残雪一寸寸地融化,刘庄的积雪却依旧绵延厚实。踏雪而过,看飞檐裸露在清冽的空气里,贵宾楼白墙黑瓦,平淡而低调。只有湖水清澈依旧,恰似春水温柔荡漾。
刘庄一号楼,被指定为国宾接待处,临湖而立的普通小楼,外观看来无特别之处,倒是有一个露台挑出湖面,可凭栏远眺水上风光。天长日久,在西湖逶迤之风的缭绕下,临湖小楼有些被吹掉了色,旧虽旧了点,却露出了真迹。据说一号楼的设施完美之极,住一夜的花费是8.8万元人民币,想像入住一号楼的客人,除了有钱之极,一定还是可爱之极的。
每一幢楼之间,都有大片草地和曲桥亭榭,廊道曲曲弯弯地在园内伸展,它的每一次起点和终点,都是一次古典的回望。每一个牌匾,每一座小桥,每一个指路的石鼓,都有伟人与名人的题字镌刻其上。走进楼内,墙上那些悬着的照片证明这儿曾经有过的一点一滴,都可以写成一些文字,见证一段历史。在这里,诞生了中国的第一部宪法,也依旧是在这里,签署《中美联合公报》。如同现在每天发生的,也即将成为将来的历史。
刘庄有个更雅的别称叫“水竹居”,一向有西湖第一名园之尊。刘庄的出名,重要的还是它所藏着的故事,刘庄最早的主人叫刘学询,广东香山人,清光绪年间举人,后来中了进士。据说刘举人中举后次年上京会试,归途经过杭州,被西湖山水所吸引,叹“故乡无此好山水”。这一叹就是十八年,刘学询在丁家山麓建造了一座颇具岭南风味的私家园林,取名水竹居。
坐在湖畔茶居青灰色的藤椅上,品一口“伟人茶”,透过落地窗,闲闲看飞鸟掠过湖面,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堤上有人在望着刘庄,因为逆光的缘故,堤上的人是看不见庄里的人的,可随意眺望堤上人的是庄里的眼睛。夜的刘庄,坐在水上酒吧,撩开窗幔一角,看湖岸上的五彩光粼粼地闪烁,在水里荡碎了,荡碎的还有一颗颗闲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