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唷。」她衝他笑，從和服租借的店裡走出來「怎麼樣？」旋即大笑起來「會不會像阿罵？」

他微笑。

「唉唷，你很假耶，明明你就很想笑。」

他爆笑出聲「妳幹嘛披著黃鼠狼皮？」

「這哪裡有像黃鼠狼皮。」她抬起手臂，土黃色的披風垂掛在張開的雙臂，低頭左右看看自己的披風，又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神。

他又爆笑，她上前打他。

她穿著一襲自己挑選的和服，屐著木屐，和服的窄口使她沒有辦法邁大步。穿著和服的古感與現代化大樓銀行二樓產生違和感，或許應該是在木造的小窗口，拿著銅幣與穿著草鞋布衣的大叔交涉。盤起黑髮下露出的側臉與耳下肩頸的線條與領口呈現不自然的角度，出現在市公車的小窗內，或許更適合在車伕拉駛的木製方盒子的竹簾開口。

兩人最後到達還留著過去一點痕跡的清水寺。

她喜歡滑嫩的豆腐，他陪她前往當地著名的豆腐店。

店本身是一間日式木造房子，木製大門敞開著，兩旁有可容納一人的簡單招呼口，服務人員領他們進門，在屋內連接各個房舍的通道中左轉右彎，有三兩老婦圍桌閒聊，有母親將湯匙遞到玩自己襪子一歲孩子嘴前，一旁父親也哄著孩子，並給自己送上一口豆腐。

兩人脫去鞋，坐在庭園的落地窗旁。石子鋪成道路在綠色草地像是字，乾涸的小池子靜止住木頭打響。

因和服的腰束，她直挺挺跪坐著，將有芝麻糊的豆腐送上嘴裡，他盤腿坐著研究一桌碟菜要怎麼食用。

「你知道和服穿很難穿，可是脫超快的。」

「對呀。」他微笑。

她看得懂他的微笑，也微笑，但仍想維持正經「因為日本男人喜歡他們女人光溜溜。」

「是呀。」眼神含波，意味深長的笑。

「這樣想起來，和服有點是滿足大男人主義的設計呢。」她指著另一疊有點像是豆腐渣的「這直接吃嗎？」

「應該吧。」他把它拿到她面前。

「感覺是有點貶低女性的象徵，結果很多女生還很喜歡穿呢。」她拿起湯匙試一小口「好好吃喔。」

清水寺。

有四個女生穿著和服講著中文，嘰嘰喳喳的在說著地主神社的戀愛石傳說。

「你要摸著這塊，閉著眼睛走過去阿，摸到對面那塊。」

「這樣就可以快點有男朋友喔？」

「我要試我要試！」耳上一朵粉紅色大花的女孩子閉上眼睛，右手摸著石頭，左手小心翼翼的朝前揮舞，手離開石頭，亦步亦趨朝著五十公尺另一頭的石頭慢慢走過去，路徑有點蛇行走了幾步「到沒到沒？」

「還沒拉，你又沒走多少」「往右一點往右一點」

「你看」她拉他衣角，朝女孩子們的方向點下頭「感覺也像是台灣來的。」小聲的說「摸得到嗎？你看？」

「妳要試嗎？」

她站在一旁看一陣「去挑給朋友的御守吧。」

清水寺在高點，座落一片山林當中，寒冬中樹木已非一片蔥綠，而是參雜著交錯枯枝與些許黃葉，遠望去像是鬃黃的動物潛伏在樹林中。

她走下台階，發現他沒跟來，抬頭，相機跟著他老追隨她的視線，停在她看著他的那一霎那，她做了一個鬼臉。

剎那便是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