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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雲鶴/ 郭永秀
2012/09/01 14:24:12瀏覽265|回應1|推薦5

无家之鹤

他笔名云鹤,听来似乎很潇洒,其实暗藏着无家可归的悲哀。但愿此刻,他已经在天堂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属。

云鹤摄于韶关的“诗街”上,背景是其名作《野生植物》

 

  剛剛接待來自越南的余問耕詩友的第二天,突然接到噩耗:菲律濱詩人雲鶴先生在早上仙逝了。這真是個晴天霹靂!不久前我還在電子郵箱上還看到他發來的電子郵件,推薦其他詩人和作家的作品。怎麼突然之間就陰陽永隔?想起我和雲鶴兄之間的交往情誼,不禁黯然淚下。

  一九八二年,我出版了處女詩集《掌紋》。當時我還是新手,剛踏入詩壇不久。詩集出版後一年多,我究然意外的收到一封從菲律濱寄來的信。原來是我早已慕名卻又不認識的詩人雲鶴先生。

  雲鶴先生來信寫道:「永秀詩友,你好。我在香港三聯書店買到了你的詩集。一讀之下,感到非常驚奇……」信中對我的創作多有溢美之詞,令當時的我感覺真的是受寵若驚,非常感動。雲鶴先生和我素昧平生,從未往來,而且在當時他已經是成名詩人。對於我這樣的位詩歌的初學者,竟然主動通過各種麻煩的渠道,最後才找到我的地址,寫了那麼一封熱情洋溢的信給我。

  能得到一位國外著名詩人的讚譽和肯定,內心當然充滿了興奮和感激。我立刻回信給他。就這樣,我們成了知交,卻沒有機會見面。但是他經常向我邀稿,並把我的詩作刊登在他在菲律濱主編出版的《世界日報.文藝副刊》。因為有了發表園地,那個時期,也是我創作的高潮時期。我的許多詩作,就這樣也在新加坡以外的菲律濱,與我並不熟悉的讀者見面。雲鶴先生對我的知遇之恩,也間接促成了後來我另外兩部詩集《筷子的故事》及《月光小夜曲》的出版。

  一九八七年,我接到廈門大學的邀請,參加第一屆東南亞文學研討會。後來我才知道是雲鶴先生的推薦。這是我第一次到廈門,也是第一次和雲鶴先生見面。這次的研討會開拓了我的視野。對我後來的創作,有了極其深遠的影響。

  在廈大的期間,雲鶴先生還介紹我認識了大會的催生者廈大的莊鍾慶教授,還有當時在廈大極為活躍的「彩貝詩社》。此後幾年我開始與彩貝詩社年輕詩人交往。至今比較有聯繫的是後來定居美國,在美國設立了雙語網站「Poetry Sky」(「詩天空」)的綠音以及福州的詩人暨詩評家朱必聖。

  雲鶴先生也介紹了許多廈門的作家,包括當時廈門作家協會的主席陳慧瑛和我認識,後來都成了好友。他也推薦我為第一屆東南亞文學研討會與會的詩人們的作品譜曲。大會第二天我花了一個下午寫了整十首歌,晚上由廈門大學音樂系的學生當場演唱和朗誦。我記得當時的主持人是潘亞暾教授,朗誦會/音樂會非常成功,令許多赴會的詩人留下深刻的印象。過後的幾次東南亞詩人大會,還經常有詩友提起。我因此和當時廈大音樂系主任方妙音教授成了好朋友。因為和廈門朋友熟絡,也間接促使一九九九年後我每年帶學生到廈門第一技校(又稱廈門技師學院)和龍岩第一技校交流學習。這個交流計劃一直維持了十一年,為新加坡工藝教育學院栽培了許多優秀的畢業生。

  雲鶴先生除了是詩人以外,也是個出色的攝影家。我也酷愛攝影。記得有一次詩會之後,我們到泉州的開元寺。那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天色較陰暗,天下著微雨。我覺得很難取景。雲鶴先生卻給我看一張他只用傻瓜相機就地取材的照片:只見四周迷蒙的微雨輕揚,背景稍暗,卻襯托出中間偏右的部份,一位穿紅衣撐紅傘迎向風雨的女孩,效果非常突出。我看了之後對他高超的技巧感到由衷的欽佩,向他討教,他也不吝嗇地告訴我一些攝影的技巧。

  我喜歡拍攝人像,經常為許多音樂家及作家拍攝人頭像。有一些作家出書的時候,也把我給他們拍攝的人頭照放在簡介中。2006年我參加第二屆東南亞詩人大會時,為一些詩友拍照,當時也為雲鶴先生拍了人頭照。想不到隔年召開另次大會時,雲鶴兄發給大家的名片上,竟然用上了我為他所拍攝的照片,令我大感意外。我問他怎麼不用他自拍的照片?他說:「攝影的人總會設法把別人最美的一面拍出來,但拍攝自己時卻永遠都覺得有很多缺陷,找不到最好的角度……還是你拍的這張表情自然,我喜歡。」如今這張名片已經成了我們之間交往的珍貴信物。

  雲鶴先生於一九四二年,一九六七年畢業於遠東大學建築系,一九七六年獲美國攝影學會碩士學位。任菲律濱《世界日報》文藝副刊主編、菲律濱作家聯盟理事。著有詩集《憂鬱的五線譜》、《秋天裡的春天》、《盜虹的人》、《野生植物》、《藍塵》等等。

  他為人正直,是個謙謙君子。個子不高,性格謙和,但有自己堅持的原則。雖然年過六十歲,仍然風度翩翩。對人對事很有熱情,特別是在推廣詩歌,提拔詩壇新人方面。晚年退休之後,經常和太太——也是作家的秋笛四處雲遊。屬於性情中人的他,樂於助人,經常為各地詩友的交往牽線,對年輕的詩友特別的眷顧,經常為支持他們而四處奔跑。在中國,他的人脈廣、交遊闊,不管是個人或各機構的關係都很好,他經常利用這些有利的條件幫忙年輕的詩友們,是個到處受人尊敬的長者。

  2006年端午節,東南亞六國十四位華文詩人——吳岸、杰倫、明澈、雲鶴、郭永秀、嶺南人、曾心、陳扶助、莎萍、顧長福、史英、海庭、吳天霽、秋山、應邀出席「福建省台港澳暨海外華文文學研究會」主辦之「東南亞華文詩歌國際研討會」。在雲鶴先生的發起和領導下,與會全體東南亞華文詩人一致認為,為進一步增強交流、互勉互勵,以及推動東南亞華文詩運,發起成立「東南亞華文詩人筆會」。「東南亞華文詩人筆會」現擁有許多馬來西亞、印尼、汶萊、泰國、菲律濱、越南、新加坡各地會員,陣容日益壯大。每隔一年半,就召開一次「東南亞華文詩人大會」。至今為止已經在中國及越南開了五次大會。第六次將於二○一二年八月二十一日在文萊舉行。可以這麼說,沒有他四處奔走張羅,這個筆會是不可能組織起來的。遺憾的是他未能撐到八月份就這麼快的走了。

  和雲鶴先生相交三十一年,我知道他最遺憾的事莫過於看到菲律濱華文詩壇,分成了兩個陣營,而他經常到中國經商,也無可奈何地被歸納在其中的一個陣營中。他常常為此而感到無奈:「華人就是這樣,永遠不能團結,山頭又多,菲律濱華人本屬少數民族,能搖筆桿的人也不多,但派別卻涇渭分明、不相往來,甚至互相攻訐。」

  其實雲鶴與中國兩岸詩人的交情都不錯。他最初學寫詩時,是傾向於台灣的現代派的,和台灣許多著名詩人都很熟絡。後來因為經商常去中國,也和中國大陸的詩人交往。他自己寫詩的技巧無所不用,有時非常「現代」,但內容卻有血有肉;有些詩寫得看似淺白,卻另有深意。例如寫自己以及他那一代人無以為家、無以為國的悲哀:《野生植物》

       有葉

卻沒有莖

有莖

卻沒有根

有根

卻沒有泥土

 

那是一種野生植物

名字叫

華僑

  雲鶴先生定居菲律濱,但終生卻保留著中國國籍。我一直在想,他的筆名雲鶴,聽來似乎很瀟灑,其實卻暗藏著無家可歸的悲哀。人的一生,不管身在何處,死後卻都往同一個地方。但願他此刻,已經在天堂中,找到了自己的歸屬。

  (2012年八月十二日完稿)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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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妒英才啊。
2012/09/01 21:41

敬重的雲鶴兄:

  願您 一路好走。

           晚輩 沙丘 敬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