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洛衫磯的氣候變化特別顯著，才剛開始下秋雨，半夜裡的氣溫就寒峭得像煞在度隆冬。

昨夜三更時分，隨著落在屋瓦上的叮叮咚咚雨點兒節奏，臥室裡的氣溫一度一度地快速往下降，首先把仍然裹著夏季薄被的散婆給凍醒了。

「起來！起來！去把絲棉被拿來」。散婆猛然掀開咱的毛巾被嚷嚷。

「絲棉被儲放在後院盡頭的倉庫裡，現在去，沒到半途人就先凍僵了」。咱摩擦著冰涼的臂膀拒絕。

「可是我現在就已經凍僵了」。散婆把她那像似剛從冰箱拿出來的凍雞腳般的手掌塞進咱的胳肢窩。真冷！

「我這就去給妳沖杯熱牛奶頂頂寒吧」。咱翻身下床。雖然快速嚴嚴實實的套上三件衣裳，還是禁不住寒地連續三記噴涕。

「算了！算了！乾脆都起來去磨黃豆，熬豆漿，運動暖身，飽食強身」。

頃刻－－－

果汁機的馬達聲大鳴。

之後－－－

榨菜、蝦皮、雞蛋、鮮蔥、醬油、辣油、麻油及香醋全出櫃了。

隨即－－－

一陣切，幾回剁。兩把老骨頭的氣血都恢復活暢了。

拂曉－－－

熱騰騰的新熬鮮漿沖進了備齊配料的粗陶碗，熱氣騰騰的散式鹹豆漿隆重上桌啦。

「夠濃、夠鮮，只可惜少了芫茜香氣」。咱邊抹著呷得冒汗的額頭，同時樂陶陶地評價。

「該．知．足．了．．．．．哼！」展閱著晨報的散婆竟然沒好氣的回應。

「發生什麼大事啦？」

「屁事！馬英九的奴才囉嘍又在不顧民生的瞎拍馬屁了」。

「誰？誰敢在馬總統才在國慶演說中宣誓，一定會設法改善失業與貧窮的問題，承諾貧窮在那裡，政府的援助就要到那裡的當口胡言亂語？」 

「高．華．柱！」散婆一字一頓地恨聲回答。

「高華柱？國防部負責軍事，那能幹出損害人民生計的事？」

「唉！難怪你一輩子為國流血，為民流汗卻從沒坐上過官位」。

「？」咱口中的豆漿頓時噎在喉頭。愕然。

「要順應主子的喜好～～編．理．由～～懂了嗎？」

「為什麼要編理由？」咱搖頭。

「便利拍馬屁啊」。

「要如何編理由就能拍上馬屁？」咱仍不解。

「真是蠢啊！我問你，馬英九是不是最喜歡游泳、跑步？」

「沒錯」。

「那教育部長吳清基不撥款補助學校改善教室照明設備，保護學生的眼睛，卻拿一五○億去迎合馬英九鼓勵游泳的呼籲，在全台灣各級學校興建三百座游泳池是不是明擺著在拍馬屁？」

「吳清基捨重逐輕的做法確實有值得商榷的瑕疵性，但是推廣游泳運動也不是壞事，．．．」

「越俎代庖就是政務官最不該做的壞事！負責推廣運動的體委會已經編列八十億元預算整建游泳池，全力推動『全民泳起來』計畫了，專責學術教育的吳清基強出頭，撈過界的討好馬英九，是不是就是犯了法理不容的大錯？」。散婆義正詞嚴的搶話，並提問。

「體委會只需要八十億就能達成目標，教育部卻花費一五○億搶風頭，吳清基的非分作為確實有居心不當的可議之處。不過咱相信，一再強調崇尚廉潔，宣誓追求公義的馬總統必定不會坐視，稍事縱容的」。

「嘿！嘿！你看走眼啦。馬英九已經被權力惑昏了頭，不但寵信性好鑽營的小人所瞎編的巧言，而且放縱他們胡亂浪費人民的血汗錢來奉承自己」。

「瞧妳言之鑿鑿的語氣，難不成妳有什麼人證實據？」咱好奇質疑。

「就在這兒！」散婆一抖手中晨報，神情凜冽。

「你剛才說的高華柱的新聞？」

「對！高華柱要砸五十四億八千萬新台幣修建六十三座溫水游泳池」。

「五十四億八千萬！？在中華經濟研究院才公布台灣經濟預測，預估今年失業率會高達百分之五點二九的民生空前窘困節骨眼，竟然還要再浪費五十四億八千萬的公帑給軍人蓋六十三座溫水游泳池？高華柱想逼民造反呀！」

咱一把搶過報紙，但是礙於老眼昏花．．．

「眼鏡。快幫咱去拿老花鏡來」。咱急得嚷嚷。

「不必了。我把重點讀給你聽」。散婆快速搶回了報紙。

「高華柱昨天到立院進行業務報告時強調：“泳池數是國力指標之一”．．．喔！高華柱是向立法院的外交及國防委員會提出業務報告．．．」

「是向誰報告不重要，重要的是泳池數為什麼會是國力指標之一？高華柱是怎麼解釋的？」咱按捺不住情緒地提問。

「高華柱說：“現階段中共仍為我國家安全主要威脅”；“3000公尺跑步、伏地挺身、仰臥起坐、自由車、鐵人、游泳，都是官兵戰力的指標”．．．哈～～這段露餡了，注意聽！“馬英九總統經常參加的「路跑」，在高華柱的書面報告中，被畫上橫線，凸顯重要性”。哈～高華柱意在拍馬英九馬屁的鬼腦筋被記者一語揭穿了。哈～～」

「不重要。別管高華柱如何拍馬英九的馬屁，快告訴咱，這則新聞裡還有些什麼內容？」

「“為因應美國賣給台灣的幻象戰機潛在的飛安風險”．．．“國軍官兵強化體能鑑測是為了『防衛戰力整建』”。喔！我又看錯了，幻象戰機不是高華柱說的，是立法委員林郁方．．．」

「停！停！停！」咱迭聲喝止住散婆的絮叨，陷入沉思。

「．．．因為幻象戰機不堪用，所以要『防衛戰力整建』．．．懂了！咱懂了！咱徹頭徹尾搞懂了。天佑台灣！馬總統真英明啊」。咱猛然連連拍案，雀躍歡呼。

「你懂什麼了？」散婆天生的一雙瞇瞇眼被咱驚得宛若懸在牛脖子上的銅鈴般左右溜轉著。

「咱先問妳，還記不記得民國四十七年深秋，咱從金門回來的那個冷颼颼的夜晚，老頭子突然來向妳要磚頭的往事？」

「要磚頭！哈～～哈～～哈～～」散婆顯然一瞬間就回到了當年，立刻捧腹笑捲在餐椅裡。

話說民國四十七年，咱在胡璉將軍麾下戍守金門前線，8月23日，共軍為期攻取金門發動猛烈砲襲。由於咱在為時四十二天的戰役期間，八次帶領只有原始武器的健兒潛泳到對岸，精確偵得共軍火砲移轉位置，助益我軍成功反擊有功，所以在砲戰結束後不久，奉命返台述職，卻沒想到就在咱甫抵家門初夜，領袖竟然頂著突來的寒流低溫氣候造訪。

「有沒有絹頭啊」。一進門，染患感冒，鼻子微恙的蔣總統操著他的家鄉的語借手帕。

「有！有！有！」。打小在北地生長的咱家散婆聽音辨物，立刻奔到竹籬笆牆角挖來一塊磚頭交差，逗得總統笑得久久攏不上嘴。

「誒。回想起來，當時真是荒唐。哈～～」散婆閃著眼角的笑淚爬出餐椅，同時終於憋不住當年好奇心的問道：「ㄟ！都事隔六十年多了，後來你們窩在孩子的房間裡究竟都嘀咕了些什麼呀？現在總可以告訴我了吧？！」散婆邊問邊給咱新添了碗清豆漿。

咱呷了口清豆漿，塵封了半個世紀以上的往事又鮮活如新。

「823炮戰中期，美國雖然大動作的派遣海軍護航，維持金門補給線，又給我們八吋口徑榴彈砲，反擊位於廈門的共軍陣地。但是老總統卻睿智的察覺到華府陸續裁減對台軍援的小動作背後所隱藏的阻礙我國反攻大陸作用，因此，他要咱祕密展開徹底發揮人類原始戰鬥潛力的【飛丸復國計劃】」。

「喔～～後來你窩在小格頭裡扮了兩年野人，就是在實踐這個計劃？」

「嗯！在那兩年裡，我們這支沒有任何現代武器裝備的特戰部隊成員，除了飢食鳥獸，渴飲霧露，而且日夜勤練破竹為弓，塑土為丸，飛丸制敵的技術，同時要求晨昏做伏地挺身與仰臥起坐各300次，平時所有進退行動也一概限用跑步方式。最重要的培養體能項目就是游泳，無論逢溪或遇河，必須縱身泳渡，更規定遇到溝渠要就地練習閉氣，凡是達不到支撐兩分鐘標準者退訓，並終生不能晉升。後來，這支部隊之所以能在每次奇襲大陸沿海的戰役中發生重大的狡如狐，猛如虎的騷擾作用，就是因為個個體能過人。呵！呵！馬總統自上任以來之所以會頻頻強調“體力就是國力、強國必先強身”，一定是看到了咱當年呈報老總統的絕對機密【飛丸復國計劃】檔案內容鉅細靡遺，驚佩之餘就要求高華柱將官兵體能列為戰力指標，不惜捨民生廣建游泳池，還列管國軍休假來訓測官兵體能，為的就是要抵禦中共隨時發動武力犯台啊」。

「都什麼時代了！光靠游泳跑步就能守衛得住台灣？」

「靠魅力！妳閉上眼想想看，下次『漢光演習』時，馬總統面對挾持精銳武器大舉登陸台灣的共軍，從容展開俊俏的笑靨，在潔白的皓齒紅唇間輕銜樹皮，用肌健骨壯的雙腿承載著英挺的身軀，一馬當先的逢路奔馳，遇山登越，逢溪踏過，遇河泅渡，其後，高華柱等官兵尾隨來聚，在馬總統率領下逢林破竹為弓，遇敵飛丸抗逐的英姿，和不屈精神典範的畫面傳播到國際時將會吸引多少四海粉絲傾心相挺？賺到多少世界同情熱淚擁護？區區胡錦濤自然永遠不敢妄為！馬總統的【飛丸護台灣】計劃也自必永垂不朽，中華民國更自得千秋萬世萬萬歲了！」

「快喝！豆漿快涼了。別儘說廢話浪費糧食！」散婆指著咱面前的清豆漿喝斥。

「“運動不但讓人身強體壯，維持心肺功能正常，還能鍛鍊大腦，增加IQ與EQ”，這是馬總統身體力行的經驗談，怎麼能說是廢話呢？」咱說著一仰脖，把剩餘的半碗清豆漿全灌進嘴裡。

「哼！光看馬英九三番幾次顧不得身處正式場合，猛打瞌睡的丟人現眼記錄，就證明他的話全是騙人的廢話！把碗拿來。洗完碗我要睡回籠覺，你快去庫房拿絲棉被」。

拉開庫房門，一股霉味衝得咱鼻頭發癢，揭開大木箱，那面隨著咱飄泊四海，雖然流落異域，卻始終悉心平鋪著的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的色彩竟然變得渾沌暗淡了。

咱縮了縮冷颼颼的頸脖，抽出絲棉被，舉著沉重的步子踱回前屋。

「中華民國100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