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台北的咖啡館和茶館　－－－－－－－

<上圖是-古典玫瑰園>

擠身台北, 喝咖啡是順應潮流的事, 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那麼喜歡。

而喝茶, 一向是文人雅士自許風流的癖好。何況 一杯茶夏天解暑, 冬天暖手暖心,  又可以加水續杯, 就更遠勝於咖啡了。

講到咖啡館、咖啡屋, 真是五花八門。名牌連鎖店最受年輕族群歡迎, 星巴克、西雅圖、丹提, 簡直張眼閉眼都看得到。

茶雖為國粹, 專精一味的茶館興起反而晚些。走的路線必須有別於西式格局, 中式的門面與傢俱, 以及小橋流水的庭園造景, 竟然都相當普遍。

這些姑且不談, 單說那些未必是國際連鎖, 而名氣既旺且生意興隆的, 就足以讓人眼花撩亂。

也不談紫藤蘆, 那似乎是龍應台的專屬, 挪威森林則是陳文茜的地盤, 永康街不論什麼餐、飲, 都算是韓良露的專利, 她對那裡的大小店家似乎都熟悉到可以排隊來點名。

除了這些以外, 或許還有很多是人人早就知道的, 也可能只聞其名而尚未曾親臨造訪的, 名氣也都各不相讓, 分店甚至已開到上海、重慶的大街小巷。

偶爾走在街上, 遠遠瞥見某個名牌連鎖, 走近才發現只是用了雷同的商標圖形, 根本就風馬牛兩不相及。這種魚目混珠的店, 打死我也決不跨進它大門一步。什麼時代了？台灣好些電子業都排名世界第二第三, 居然開家咖啡店還要偷別人的招牌, 未免太看不起自己。

如果喜歡郊外, 關渡台北藝術大學的校園裡, 有間達文士咖啡, 視野最廣, 可以俯覽整片關渡平原, 平疇綠野, 阡陌縱橫。置身其間, 果然心平氣和。遠山連綿的前方, 東區的101大樓像個小小的竹筍尖似的遠遠在望。

達文士旁邊有間小巧玲瓏的書房, 各種與藝術相關的圖書大約都有。又可以順便逛逛藝大校園, 欣賞培育明日台灣藝術巨匠的搖籃, 希望滿滿。

天母高島屋百貨公司二樓, 有一間英國茶館, 以綠與白二色為其裝潢主調, 十分爽目。面積雖不大, 空間的配置倒很適得其所。它的優勢在於它整片的窗景, 把樓外景致一覽無遺, 遠景有蒼翠的大屯山, 閑閑的獨坐或與朋友意見交流, 都心曠神怡。

都會區裡的, 像武昌街的明星咖啡廳, 純屬懷舊, 如果哪天不期然遇上了你心儀的文學大師, 那可真是三生有幸。

中山堂二樓的堡壘咖啡廳, 特點也可以說是著重在懷舊。怎麼說呢？這是個以往老蔣時代每年節慶時宣讀文告的陽台, 印象裡它一向威風凜凜, 氣勢十足。而今我們平民百姓可以悠然地在那裡喝茶聊天, 甚至站到陽台邊上俯看那片廣場, 想像當年那種聚會時的情景, 不也是一種緬懷嗎？

它開幕不久, 曾推出一個「古典文學講座」, 由台灣讀書最多的南方朔先生主講, 每週一次, 十分引人入勝。活動連續了差不多兩個月之久。既達到宣傳召來的目的, 又讓聽講群眾獲益多多, 至今引為美談。

國父紀念館對街的巷子裡, 有一家德國茶館。 沒進入之前, 以它洋派的門庭來看, 你一定認定它賣的是咖啡。它內部的裝潢相當雅淨, 沒有賣弄豪華卻自然散發出一股貴氣, 壁櫥上展覽的名瓷, 都是超過兩百五十年老店燒出來的精品。牆上三兩幅油畫點綴其間, 色調與主題也切合整體氣氛, 不致宣賓奪主。

它的茶具一律素白, 反倒更顯出茶水的顏色。 一片素樸之中, 茶本身才是它的花巧所在。而且獨尊一味, 不賣咖啡。 因之茶的品目很多, 很特別, 甚至有加入槐樹香味的, 培養你的味蕾跳出花香、果香的侷限, 進入一個更壯闊、更中性的格調。

台灣很有一些人十分推崇德國文化與德國人的教養。在黃崑巖先生的著作「談教養」中, 即不止一次對此著墨。書本賣相甚佳, 可以揣度其教養的深厚才是最可能的致命吸引力。當然, 未必德國人都有教養, 也未必每個有教養又風度翩翩的, 都非得混有德國血統不可。

然而, 無可否認, 只以德國這兩個字命名, 就能引起無限遐想 : 哥德、 康德、 貝多芬, 不是智者就是大名鼎鼎的藝術才人, 只是千萬別沾上那個蓄有八字鬍的就好。

位於南京東路上的玫瑰夫人, 剛開幕時, 就曾去領略了一番。 聽說僅僅裝潢就投下五千萬台幣, 刻意走豪華路線。內部金碧輝煌是理所當然的了, 天花板上古典歐風的壁畫, 更增氣氛。它的杯盤都是名家設計的高檔貨, 彩色斑斕。聰明的店東把每件瓷器放在櫥窗裡展覽, 順便標示單價, 提醒你每個杯碟, 握在手裡的份量都不能等閒視之。

想當然, 不少人確實為之目眩神迷, 觀光客最喜歡報到, 不論來自國外、台灣南部、或是台北本地。其實只要是心懷見識見識的, 不就是觀光一族嗎？哪天你若到上海, 倒不妨真做個觀光客, 去那裡的玫瑰夫人分店觀觀光。

可惜它側面長窗外的景觀不過是一條陋巷, 與內裡的裝潢氣氛一點都不登對。如果那裡有一小片空地, 大可效法史丹福六福皇宮一樓的咖啡座, 弄一方水池, 後面種一排高樹, 則樹牆外管它什麼雜七雜八的景物都能屏擋於視線之外了。

還有一家很紅的古典玫瑰園, 連鎖店不少。我之所以欣賞它, 既無關裝潢, 也不是茶點咖啡, 而是它經營的理念與熱忱。還有就是它是純粹台灣人自創的品牌。

據說, 創辦人本身特別喜愛玫瑰, 畫了不少以玫瑰為題材的油畫, 然後又創立這家以玫瑰為主題的咖啡館。每一間分店的門廳一定擺設一大捧紅玫瑰。玫瑰或有供不應求的情形, 於是他乾脆自己種玫瑰, 以供應每家連鎖分店的須求, 自給自足, 連成一條完整的供應鏈。

之後, 他又將自己的玫瑰畫作印製成各式迷你卡片、糖包, 美侖美奐, 成為顧客珍視的收集紀念品。他也將自己的畫作燒在瓷盤瓷杯等茶具上, 且入選為英國皇家御用瓷器之一。 而他有一張畫更被選上作為某銀行白金卡的畫面。

哇, 林林總總都是玫瑰, 可見這人真是愛玫瑰成癡。而他能以一己的所好, 賺了錢、贏了名聲, 是他的聰明也是他的幸運。我欣賞的卻是他那份專注的精神。每個人喜歡的畫風容或有異, 但是他的行事風格相信會獲得一致的掌聲。

台北的大環境雜沓紛擾, 建築群的各投己好, 不顧整體規劃, 往好的方面想, 可以培養台灣人適者生存的本領；往另一方面看, 首當其衝的大約是造成眼力的疲勞。現代生活不該出現的髒與亂, 常會讓雙眼應接不暇。

身在茶館或咖啡館裡, 遊目所及, 必是刻意營造的爽利與雅緻。人們所以肯去消費, 豈當真就在意那壺茶水、咖啡再加上那碟點心？貼切地說, 該是在那種場景與氛圍之中, 滿足自我虛幻的逸想, 游走於實際存在或不存在的時空裡, 縱容自己渡過一段自許為或浪漫或前衛或詩情滿滿的一小截時光而已。

都市人－－尤其是身處烏煙瘴氣的都市－－是否時不時須要一點似此潤滑的假象？其實, 這些都是題外話, 可有可無。零零雜雜寫來, 此時我最想要的是,  該去喝杯茶, 還是去喝杯咖啡？

<此拍攝於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