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_____________ 永遠第一個起床的人 ______________***

 ── 早 讀 簽 到 ──

升上六年級之後，已是全校的最高班，在班導傅老師的帶動之下，儼然真的成了全校的表率。當年小學畢業之後，必須經過入學考試這一關才能就讀初中，不像後來的九年制義務教育，可以直接升上國中。接下來義務教育可能會延長到十二年之久。

傅老師為了鼓勵我們多利用早上的時間讀書，特意定了一個規則：早讀簽名。就是要求六年級的學生比一般的正規作息稍早一點起床，到教室讀書。

還得在老師留下的簽到簿上簽名。

簽到簿就放在教室前方老師專用的桌子上，傅老師每天來上課時都會翻它一下。就因為老師會翻看那麼一下，班上幾乎沒有哪個同學膽敢不來簽到的。

同班的女生在宿舍裡，誰醒得最早就會把其他同學叫醒，結伴一起出來。一路要經過一到五年級的教室，全都暗朦朦的，要走到了六年級教室開燈之後，才光明在望。這一路的距離雖然不長，結伴還是比較有膽。

而男生宿舍離教室就遠得多，得經過躲避球場和那溜長長的辦公室，再經過古井，然後才抵達教室。

由於簽到一定會有先後之別，誰也不願意讓傅老師看到自己的名字老是落在最後。可是想要簽在別人的前面，就得比別人早到那麼一點。於是競相簽到的時間就變得越來越早，到後來簡直早到幾乎天光才曚曚亮，空氣裡還瀰漫著涼涼夜氣的時候，我們已經都在教室裡了。

那種夜涼如水的感覺，好像真的對所謂的提神醒腦相當有利，我們簽到之後就在教室裡用功起來。其中尤以嚴正的用功態度贏得大家的由衷佩服。

嚴正的母親已經過世，父親娶了繼母。而繼母對她卻不知哪裡不順眼，總百般虐待，更甚的是還不讓她上學。她在家裡比個傭工還不如，根本無立足之地，只好跑去跟著姐姐住，之後才來到薇閣。

由於曾經輟學過一段時間，年齡也比其他同學大一點，她在班上比任何人都珍惜上學讀書的機會。在我們有點當作好玩的簽到這件事上，她可是十二分認真的。

只可惜她無論再怎麼用功，好像所讀的東西都不肯進她的腦袋。然而她一點也不氣餒，一點也不埋怨，就是拚了命地死讀。老師總是對我們誇讚她「勤能補拙」，要大家向她看齊。

 她在班上和李馥麗一樣，人緣絕佳，跟誰都不會有爭執。坐她旁邊的甯忠謀聰明絕頂，數學成績一級棒，個子比她矮一大截，卻經常出些鬼點子作弄她。有時她氣極了也難免會大吼一聲，嚇嚇那個搗蛋的小鬼。多半時間倒是滿有風度，當他人小不懂事而不和他計較。我們看了都很服她，因為這種忍氣吞聲的氣度，可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平常在宿舍最早醒的，多半都是嚴正，最能持之以恆的，也是嚴正。不像我們難免要打打擺子，勤快三天偷懶兩天的，就如同老師說的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男生和我們差不多，也有想偷懶的時候，可是他們沒有一個像嚴正這樣的人，每天一定勤快地把他們從睡夢中拉起來。

簽到這件事既然每天都不能免，久而久之，對少數同學來說就形同一種形式而已。

在暗夜尚未退盡的寂靜校園，我們在燈光通明的教室裡，經常可以突然聽到由遠而近像賽跑似的腳步聲，一會兒之後就有人從男生宿舍的方向飛奔而至。光著腳、只穿著睡衣短褲，趕到教室裡簽了名之後，又再飛奔回宿舍，倒回床上繼續作他的春秋大夢。那種心理我們都可以理解，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

其實傅老師翻看簽到簿的動作，充其量不過瞄那麼一眼，但是它的警惕效果卻已百分百。倒成了小學時候有趣的一段生活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