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警察局殺人事件】第二篇     動機和目的

第一章　　女立委的回憶

他走了，但是一想到他臨走前撂下的狠話，不由自主地就會顫抖害怕。

就跟絕大多數高喊白色恐怖的人一樣，她也不知道真正的恐懼是什麼。自在嫁進這家前，整個高雄縣就是他家的天下，永遠有一群人跟隨著他們家起舞，以至於他們家中所做所為都是對的，反正打著受迫害的旗幟是無往不利的。

他自稱于上校（也真是，那有綁匪自稱上校的，還特別解說給她知道是軍階），自從見了他以後，世界已經脫序了，夢魘纏上了身，恐懼已在身邊。

真的就在身邊，看著擺在牆邊那排可樂瓶子，看著天花板垂吊一包包透明水質和不明成份的粉狀物，再看著對準大門的筒管，安裝在窗邊和門上的管狀物體，不由得她不害怕。

她見到過這些東西產生的威力，如果爆炸了，不是一個死字解釋得來，而是會死得很難看；

現在她連日子都不知道，不管白天晚上，她就跟一個獨居老人一樣，醒來時就面對著不知的未來，和加諸在身邊周遭的無形壓力。

最可怕的是這一切完全沒有人可以體會分擔，完全要自食獨吞，就是解釋給別人聽別人也不會懂，因為沒有親身體會絕望和無助，就跟本不會知道絕望和無助的可怕。

只有藉著回憶，她才能知道自已現在的遭遇是真的，也藉著回憶她以前的生活，才有活下去的勇氣；還有一樣是真的，那就是拴在她身上的鐵鍊。

繫在腰際的鐵鍊非常地合身，合身到只能穿過另一條粗鐵鍊，這條粗鐵鍊則是釘死在柱子上；

順著粗鐵鍊，她可以進到一間稱做臥室的房間，因為那兒擺著一塊床墊，是她睡覺的地方，至於另一個稱做廚房的房間，則是有一個瓦斯爐，一個洗滌槽和一個冰箱，冰箱裏有吃的水果，五箱的泡麵則放在冰箱右方，還有一個鍋，能夠燒開水和煮東西吃；最重要的是，邊角有個馬桶，解決了許多問題。

粗鐵鍊的伸張長度就算人趴在地上也搆不到門，相對的，她也不敢去搆門。

她從來沒有這麼虔誠地祈禱過，祈禱千萬別發生地震，免得天花板上吊的東西掉下來引起爆炸傷害了她。整個室內完全沒看到窗戶，就算有，也搆不著。

她按照于上校留下的起居規定和鬧鐘，每天規規矩矩地按時睡覺，煮飯和坐在位置上，面對攝影機八個小時以上；

只有一樣事自己可以作主，就是每次坐在椅子上之前不忘要補妝，因為面對的那個攝影機可能是她唯一對外連絡的窗口。

她想起這一切都真實的像不真實的電影，現在她就是肉票，和電影中的不一樣，只要一切按照于上校的規定，那她的活動空間算是很大，而且有得是時間可以做自己愛做的事；

在睡房中有鬧鐘，在廚房中有鬧鐘．在現在坐的椅子下面更有鬧鐘，就跟軍人一樣，一切照時間操課。

自從進了房子以後，她不敢不聽從于上校的指示，就怕有個意外，自找死路。

對，于上校說，不聽話就是自找死路，這點她深信不疑，因為她經歷過了，更看到了。

那天是星期五，從機場一下飛機，就和助理直接進了轎車，等出了小港機場感覺頭昏有狀況發生時，只知道駕駛急忙將車子開到路邊停了下來，然後整個人就睡過去了。

再睜開眼，還在車內，助理和駕駛在右手邊，車子是停在那裏並不曉得，外面黑黑的，想看時間，才發現，手已給膠帶綁了起來；有個人正用手電筒照著助理的臉，並用手摸她的臉。

『非禮呀！』話剛出口，就覺得右臉突然一陣火辣，然後才聽到「拍」的一聲，原來給打了一記大耳光，痛得再也不敢亂叫，透過淚水才發現，原來那個人拿著溼毛巾在為助理擦臉，助理在動，看來也快醒了。

接著，他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個瓶子類的東西，放在駕駛鼻子下，就在駕駛吸入的一剎那，馬上開始大聲地咳嗽，眼淚和鼻涕齊噴，整個人大力地扭動，帶動了她和助理，這才發現，原來，除了用膠帶綁住的雙手外，每一個人的手臂間還穿過了一條麻繩。

那個人就這樣站在開著的車門外，等我們裏面安靜下來後，拉了拉在他手上的繩頭，示意我們出去。

外面很黑，路燈在很遠很遠的地方，就著他手上燈光餘輝，可以看到四周都是魚塭；

他像拉一串肉粽一樣地強拉我們進到了一間房子，沒錯是強拉，穿過每一個人手彎的麻繩是綁在我的手臂上，他一拉，其他人沒走的話我的手可痛得要死，我要大家跟著他走。

那個房子裏就像現在待的房子一樣，在他的手電筒照射之下，掛滿了水袋和一包包的粉狀物，現在每天看，可以發現那些粉狀物有點像是麵粉，地上也是一瓶瓶的東西，和現在看到的也一樣，好像是鐵屑。

等我們都看清楚了以後，他拿起了一隻竹竿捅破了掛著的一個水袋，流出的水立刻在地上冒出了濃煙，味道很難聞，就好像是洗廁所用的鹽酸一樣。

我們真怕他將我們關在這個地方，求他放了我們。現在想想，還是關在那裏好，至少有人作伴。

接著，他又將我們拉了出去，從車前座拿出了一個手提袋，就在我們面前將帶中的東西一樣樣拿出來；

這時．他並沒有拉著繩子，但是我們不敢跑，三個串在一起的人是跑不快的，而且，我的右臉還很痛，駕駛的眼睛也仍刺痛的流淚。

看他將一個架子拿了出來，打開來，就像遮陽傘的架子一樣三個腳，然後放了一段膠管在架子上，又拿出另一段鐵做的管子，前面是尖尖圓圓的；放在架子上的膠管裏，然後將後面的兩條電線裝到一個開關上面，開關就像洗衣機或是微波爐一樣，他也轉了一下，就拖著我們躲到車後面。

為什麼會看的這樣清楚？因為他一直用手電筒照著他的工作呀。

等著等著，突然聽到像放煙火的聲音，接著好大的爆炸聲，然後是更大的爆炸聲，以及斷斷續續的小爆炸聲，車子也砰砰地響。

我覺得手上的繩子拉得很緊，才知道他要我們起來，

在他手電筒的照射下，我們面前那個房子有一半垮下來，裏面都是煙霧；

他再照向車子，整個車子向屋子那邊都是大大小小的破洞，連玻璃窗都一樣，這是賓士車呢，鋼板很厚都這樣子。

等再看到他時，他手上竟然拿著刀子，我一叫，大家都看到了，拜託他不要殺我們。

他用刀子揮向了我，我閉上了眼，不騙你，刀子有聲音，緊接著的劈拍聲，我以為我的手斷了，等了一下睜開眼，才知道，他是砍斷繩子而已。

他要我上車，我不敢不從，在滿是玻璃碎片的後座坐好，就看到他拿一瓶東西向我噴，

我大叫一聲，『不要和駕駛一樣醜』，就又昏了過去，再醒來就在這兒了。

他交待的清清楚楚，什麼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

要死，只要弄破一個瓶子就可以了，不必用廚房中的菜刀，和水果刀，

然後他又讓我昏了過去，昏了多久我不知道，錶不見了，看不到日期，而鬧鐘的時間也不一定準。

我想問他問題，剛提出來，看到他惡狠狠地瞪著我，我就不敢再問了，

所以，我為什麼被抓我也不知道；

每天坐在攝影機前面給誰看也不知道，

現在還真希望他能出現在面前，至少我還可以看見一個人，總比面對鏡頭無聊坐著好多了，

尢其是背後那面漆成綠色的牆，給了我不少的壓力，他還交待我一聽到笛子聲就要看向牆，可是到現在也沒聽到過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