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電腦創辦人賈伯斯日前去世，不但科技界失去了一位前瞻的創造者，
而且讓全世界各個階層更為之惋惜不已；尤其上自總統等王公貴族，下至
一般販夫走卒，都感到他的一生具有高度之傳奇與瀟灑，以致於為他的背
影留下一個完美的句點。
 
提到瀟灑與傳奇的身影，日前有位朋友分享一種難以忘懷的心情，他把它
稱作《別離的身影》，雖然和賈伯斯的逝世沒有多大之關連，可是在本質
上卻隱約蘊含著某些相同的特質。
 
至於朋友為何稱之為別離的身影呢？據他表示，因為在不久之前看到一部
影片，那位好萊塢資深演員在電影情節中，把離別所蘊藏依依難捨的內心
戲，演得入木三分而讓人為之動容。
 
「在影片播放的剎那間，我發現原來情人互相說再見，竟然是那麼美的畫
面呢！」他很感性的接著說：「不論是情人之間，或是單純的家人，乃至
於朋友與群我關係，有時候彼此互道再見的氛圍，總是讓人覺得極其感動
而在內心低迴不已。」
 
也許他的心情還不錯，所以能夠欣賞演員互道再見所呈現的美感；或者是
導演的功力極其高深，所以連愛侶別離的內心戲，都可以拍出令人感動的
畫面；當然也有可能是這位朋友充滿著浪漫情懷，因而面對一件事情的時
候，總是以比較溫柔婉約的角度來看待。
 
然而不論如何，他對於《別離》的詮釋與感受，倒是讓我想起一些想法，
雖然在一般的電影故事裡，皆大歡喜而歡樂的場景，總是讓人感染了愉悅
的氛圍而覺得神清氣爽，不過真正給予觀眾印象深刻的劇情，通常是摻雜
著些許《悲劇與淒美》之內涵，才能夠達到內心深處而撼動人心。
 
類似充滿悲劇性的故事內容，其實早在莎翁的戲劇當中，就有著名的四大
悲劇流傳於世，每一樁淋漓盡致的悲情性格、或是出人意料的劇情轉折、
還是令人咬牙切齒的結局，無不牽引著許多人的心而千迴百轉，甚至達到
戲劇最高的張力而讚歎不已！
 
所以電影演員詮釋依依不捨的內心戲，總是縈繞著欲迎還拒的節奏，然後
凸顯出纏綿悱惻的隱藏性內涵，教人感動於男女主角的深情款款之餘，進
而對於此種感情之本質予以無盡之謳歌。
 
當然對於別離與悲劇的關係，不禁想起太史公作史記的歷史鉅著，其中有
很多部分特別專注於悲劇英雄的故事，除了詳實刻劃歷史人物的史實資料
之外，而且也以文學妙筆生花的筆觸，來描述諸多悲劇英雄一生的行誼。
 
其中以未曾當上帝王的《項羽》本紀，也許是最為明顯的例子，雖然楚霸
王被漢軍包圍在《垓下》而自刎於烏江之畔，可是其充滿著個人特質的悲
劇情懷，卻讓人讀來感到不勝唏噓之餘，更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所以在司馬遷刻意以《本紀》的高規格來為他留名青史，那是專門為帝王
撰述的史篇，而項羽卻能夠享有此一尊榮，尤其顯現出他在太史公的心目
中，其實和實質上的皇帝並無差異。
 
又例如荊軻奉燕太子丹之託付而赴秦，演出《圖窮匕見》行刺秦王之悲劇
戲碼，雖然沒有成功反而因此喪命，可是當太子丹親自送荊軻到達燕國邊
境之際，荊軻不禁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心情
而明志，更以義無反顧的氣魄踏入死亡之路。
 
凡此種種悲劇英雄之氣節，大都是足以感佩人心的歷史故事，相較於好萊
塢影星離別劇情之演技，兩者之間倒是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尤其賈伯斯曾
經說過，死亡對於人類而言，絕對是一樁完美的發明。
 
不論是朋友所提到好萊塢影片之內容，或者是莎翁名劇的故事情節，還是
司馬遷對於歷史人物的詳實記錄，其中所具體呈現出悲劇的震撼力，確實
足以烙印在許多人的心中。
 
所以當離別的身影縈繞在朋友心中之際，其實不會令人覺得太過於驚訝，
因為有些電影對於觀眾內心的震撼程度，通常都有令人意想不到的境界，
或許那也是藝術作品可以登上心靈殿堂的原因之一。
 
當舉世皆為賈伯斯辭世而慨然一嘆之際，誠如朋友衷心的體會那樣，有些
時候說再見的畫面，確實是一種很美的境界；尤其對於感性、細膩而溫柔
的朋友而言，咀嚼那樣旖旎而浪漫的內心情境，不也是一種蠻不錯的享受
呢？

  (發表於馬祖日報副刊鄉土文學100.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