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詩人說：人們急急忙忙的腳步，彷彿似一顆旋轉不停的陀螺，圍繞
在細小鐵釘之上打轉，倘若沒有一顆安定與靜謐的心靈，將無法看到娑婆塵
世的美麗與哀愁。

  人們忘不了詩人的感嘆之餘，也想起來古人告訴我們的一句話，那就是
「一枝草一點露」的真諦，只有在放慢生活節奏的當下，才有可能看得到其
中蘊藏的道理。

  日前在一個初秋的早晨，看到了園子裡的花花草草，依然長得生機盎然的
樣子，絲毫沒有因為冬天即將來臨而呈現蕭瑟與悽楚之情，也許是位處於亞
熱帶地區的美麗寶島，除了氣溫的變化之外，大致上看不到明顯的季節區
隔，所以必須非常細心觀察，才會感受到各種植物不同的外貌。

  當然大部分的植物都是隨著季節更迭而生長，其最為明顯而且有所不同之
處，就是花開花落與落葉飄飄的周期，總在時間長河的過程中悄悄呈現出
來，因此在看似靜默的植物世界裡，其實都在上演著幾許落英繽紛、繁華璀
璨與極其荒涼的戲碼，讓生命充滿更為有趣與豐富的內涵。

  「苦茶草的花朵已經伸出來囉！」家人很高興分享院子裡的新氣象，原來
那是俗稱「苦茶花」草本植物所綻放的小花。

  當初朋友致送一盆苦茶草花給我們時附帶的說：「這種苦茶花的葉子和枝
椏，可以用來沖泡當作茶飲之用，其味道具有先苦而後回甘的特色，很像似
一般啜飲烏龍茗茶的樣子。」

  雖然朋友提到苦茶草可以泡茶，可是當我們看到它那綠意盎然而且欣欣向
榮的樣子，根本沒有起心動念想要把它們採摘下來沖泡當作茶飲，只想滿心
歡喜欣賞它們兼具樸拙、風姿綽約與輕盈曼妙的身影而已。

  不過苦茶草的花期過了之後，它也像似所有的植物生長過程一樣，白色飄
逸的花朵和結成種子的豆莢便隨之掉落；至於原本蒼翠的葉片與枝椏，也慢
慢變成了好像老年人一般的模樣，到了後來也步入所有草本植物之後塵，終
於也成為枯萎的苦茶草了。

  我們看到苦茶草的生長週期，大致知道它的花開花謝之過程，因此當下看
到滿滿苦茶花盛開花朵的時候，彷彿和久別重逢的老友再一次邂逅那樣，心
裡面充滿著喜悅和愉快的心情，覺得它們雖然是那麼微小和低調，可是在園
子裡卻宛如扮演開心果的角色那樣，讓院子裡增添了不少生機與喜悅的氣
氛。

  我們看到潔白、細膩與造型別致的苦茶花，靜靜附著在翠綠的葉片與枝椏
之間，它們盡情綻放出婀娜多姿的倩影，像似童話故事與傳說中的森林小精
靈一般，在樹林裡飛舞著晶瑩剔透的羽翼而歡樂嬉戲；也很像潔白鴿子的身
影那樣，展開輕巧的翅膀想要翱遊於太虛之境，其模樣真教人感到心曠神怡
極了！

  此刻讓我們想起楊銘塗老師描述九重葛所寫的意境，他說九重葛看似曲直
一枝葛藤，卻極為低調的以地為家、以天為路，它們靜靜的生活與成長，隱
隱開展自信的葉與花，看似卑微的葛藤不會哀怨生命是否漫長或是短暫，當
然也不會與塵世眾生來爭雄，只是求接納溫暖的陽光，呈現出不虛不假的情
操，讓自身的美麗融入自然之洪流裡面；即使到了俗緣已盡的時後，它們將
會選擇靜靜的入定，然後回歸到原本造化所賦予的永恆之境界。

  因此當我們看到苦茶草的花朵時，拿來和樸拙的九重葛相比擬，兩者除了
造型與顏色不同之外，其特質竟然也有諸多相似之處。

  其實一般人提到茶花，大都會想到外表紮實而渾厚的花苞，以及層次分明
的花瓣，簡直就像似縮小版的牡丹花那樣；然而看到苦茶草花細膩而嬌柔的
外表，也許會感到和印象當中的茶花完全不同，所以偶爾會覺得蠻驚訝而讚
歎不已！

  當然單就外表和其所屬的植物分類而言，苦茶草花應該和茶樹完全不一
樣，因為苦茶草花本來就是草本類科之植物，而茶樹則是屬於灌木的木本
植物了。

  到了晚上的時分，娟秀而細小的苦茶草花朵並沒有闔起來，依然敞開著潔
白的花瓣，隨著一輪新月腳步輕輕移動的節奏，似乎也需要休息享受一夜好
眠與溫馨的美夢。

  提到花朵休息與入夢的境界，楊銘塗老師也有一個精緻而細膩的詮釋，他
在「黑夜要作清夢」的文章裡說，現在是傍晚五點廿五分，太陽在幾分鐘之
內就要回家了，眼前大地會逐漸轉為黑暗，而黑夜則要作清夢；此刻的我將
不會走入樹林、草地和蟲鳴小徑之內，不是因為自身的害怕，而是要讓它們
放鬆來聆聽自己呼吸的音律，更是為了尊重它們休養生息的時候不會受到干
擾，所以能夠安逸的作夢，而且享受沒有人類聒噪的聲音與光害入侵之自
由。

  因此我們想起苦茶草從清晨吸吮露水的滋潤開始，然後迎接秋天和煦而溫
暖的陽光，盡情汲取光合作用的養分，化作蒼翠而意氣風發的綠意，散播青
春與充滿希望的氣息；接著到了晚上時分就可以很滿足的停下腳步，從院子
寧靜角落迎接皎潔月華灑落一地的芬芳，似乎全然感受到圓滿而幸福的氛
圍。

  所以我們在園子裡欣賞苦茶草花的時候，心中所想到的事情，並沒有刻意
把它歸納到哪一種科、屬植物，反而僅僅是在晚秋時節的早晨，以一種充滿
愉悅的心情，來珍惜屬於生命當中極其美好的那一種感覺，並且感謝大自然
可以如此多采多姿，給予眾生這麼豐富而且幸福的人生旅程。

(金門日報副刊108.10.12副刊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