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寫稿的筆記本，終於快走到封底，空白頁只剩最後四分之一。寫過的書頁，沾了油墨和字的重量，有的陷入，有的聳起，大多呈現捲起的狀態。

將稿寫在筆記本上，是最近的事，前一陣子有些健忘，因此回歸最簡單的狀態，用手寫字，並以手指記憶感情的流動。

上個月買了許多筆記本，內頁全是橫紋樣式。我偏愛橫紋，因為比空白頁有趣多了。空白就只是空白，橫線是填充題，期待人將文字及感情填上。而且，在上頭寫字，有寫信的快樂，這幾年和親友聯絡，都用電子郵件寄送，快速卻不免冰冷，這樣寫著，好像寫在裝訂好的信紙上，溫習親手寫字的誠懇親切。

全新的筆記本不錯，翻開來，一片平坦嶄新，端莊而秀麗的美感，可是我更喜歡寫過而捲起的書頁。我字一向寫得重而亂，密密麻麻雜亂的字跡，陷入兩三頁下，有陷入，也就有因陷入而生的浮凸，頁末三三兩兩捲起，翻起來，沙沙沙像水聲，也像落葉的聲音。

真的很像，試試看。當一本書，或一本筆記本，經過無數次翻閱，逐漸老舊之後，就有落葉的聲音，一排路樹的聲音。樹的葉子不規則落下，飄落各地漸漸乾枯，旅人路過，踩著或者越過它，發出清脆的破裂聲或者停頓。

很悅耳的聲音，薄薄的脆脆的，如同捲起的浪花，每一本老舊的書都有這樣的聲音。我們認真讀著藏在書裡的靈魂，停頓在細讀的時候，傾聽瑣碎的泠泠絮語，然後，凝視著書頁上微黃的手澤，捲起一些懷想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