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怎麼那樣容易的就被輕浮勾引而猛然狂瀾？我只不過是好奇。就像是觀看舞台上搞笑的小丑表演一般，即便只是耍弄最簡單的走路、摔倒、爬起，都是為了吸引觀賞者的目光；我只是好奇罷了。或許因為好奇所展露出的表情，會帶些訝異及興奮，而使得台上的丑角愈加奮力的展現所能，到最末，也許還要拉起台下的陌生觀眾──非陌生不可──到舞台上與他一起表演──除了可以證明，自己能順應不同環境與人性，而創造出場場迥異的效果及張力；更可說明，其實台下的觀眾，不僅有表演的慾望，更甚至有優於表演者的能力──這是高潮，表演者當場與選中的實驗品展開毫無準備的戲碼，而被請上台的幸運者，更是以親身的體驗來證明──丑角──那個男人──邀請觀眾──放電勾引，我嗎？──同台玩弄戲耍──賣愛、買愛的一場遊戲──真的具有魔幻效果的劇碼，而且能讓人忘記現實所帶來的煩苦與憂傷。

　　我只是好奇，只想看完這齣「笑果」十足的戲碼，來轉移甚至壓抑自己的悲傷。我，不想不願不能──成為這齣無聊戲劇的主角之一，就算只有我與他兩人共演這愛情的戲，阿！愛情。

　　不！回魂！

　　我將唇咬得直疼。怎可以讓一個小小的戲弄勾引，就意亂情迷的點頭答應？那以前所受的傷，以及不久前所遭到的背叛……對！那個背叛，一個令我信任的女伴，竟會為了相同的一個男人，狠心地與他一起將我矇騙在虛構的愛情裡。可恨！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真的很愛他…」

　　一場戲已經演到快撐不過去時，我才知道，原來，我只不過是劇中那個最悽慘，也最無知的角色。

　　「妳…妳能原諒我嗎？我不求妳將他讓給我，只要──就好像…就好像……妳……還不知情……」她低墜著頭，越發小聲地請求、懇求、要求。

　　一想到這兒，心鼓狂擊得越發震耳，每一撞便震得眼矇黑；每一撞便讓腦子暈眩；暗──亮、黑──白、刺眼──暈矇……不停的交替，不停的換位。就連太陽曬得快透的街道，在眼底也顯得如雪樣的亮潔，路、樓、車、樹……一切的一切都變得那樣的不真實。

　　不行！怎讓一個驚嚇，就疊出無止盡的念頭，並將自己壓垮在這小小的公車亭內？我闔上眼，以耳諦聽，以身感觸，將圍繞在我四界的真實再次掠回。真實是那樣的可怖！若非見他與她出現在那間寒涔的旅館門口前，摟肩抱腰地帶著好多滿足笑魘映在我的眼瞼內，任何的流言傳息──有關於他與她之間有若跟可能性的發展──都只是內心裡不甚重要的罣意，畢竟他們是我所信任的兩人，對我的關心與愛護，給得不可能是假。

　　但是，慘忍的天，戲謔地將事實絲毫不差的挑出，展現在我面前，讓無法承擔的心垮了才甘願。事實太烈了，烈得令人暈眩，令人汗流浹背，就連雙眼也禁不住地淹水，淹成一潭死海，將心將夢幻淹得腐臭難嗅。鼻子一陣酸。

　　面紙擰了擰鼻，才發覺自己的臉又成了弄混的調色盤，是汗或是淚？是天熱還是心酸？早已混不清的思緒，便只能掩埋的當成遺忘；再拿起蜜粉盒，沾了沾些許粉末撲在鼻尖、臉頰、眼袋…

　　對臉修飾時，還是禁不住的，偷偷在圓鏡裡搜尋他的身影，只看見他無聊地蹲在原地狂抓頭，還打了兩個哈欠，並且又點著一根菸狂吸享受著。

　　忽然間，好似我的偷窺讓他感應到，見他緩緩的將頭擺往我的方向，像想起什麼樣的在我兩次呼吸後笑了一笑，並將他手上的牌子，對著我晃動，又是一陣亮燦。

　　又是一陣驚嚇。是不應該好奇的，如果不好奇，我便不會在此一再受到輕薄的戲弄；如果不好奇，我這時便早已到達該去的地方；如果不好奇…如果不……唉！出賣愛情。要怎樣才算將愛出賣？是我是他？是我被愛矇著給賣了，還是他，將愛當成有價品，總有需要的人會願意買。我需要我願意買嗎？是想著報復，還是甘心墮落？或是，或只是想找個可以填補這塊被傷著的空缺？阿！我竟想著以這樣迅速的方式往地獄裡面墬。

　　怎麼剛好是他；怎麼剛好在這時對我挑逗的賣起愛情？我不是早該懷著恐懼的心，怨恨這類將愛情操控並玩弄在手上的人？我不過是好奇，嬉謔的遊戲，放不了幾份真心，怎能成為我靈魂上的依靠？我不過是好奇，就算以他來填補新掘成的情感傷痕，真的能忘記這疼？

　　「賣愛？呵…」無奈地輕輕一笑，在愛情上，我跌了一跤又一跤，最後還是要自己咬破唇的爬起來。而這次更是徹底的被玩在他人手上；我還是沒記住教訓，要不然怎會被綁在愛的輪盤上，旋了又旋地任人以標猛射？好痛阿！唇狠狠的咬，讓痛更痛的往心深處底扎去，並將這段不堪，以狠狠的自謔方式，讓自己無可救藥的愛情浪漫夢想，在心上黥成一道死去的心跳。

　　遠遠晃來了一輛臃腫的公車，是該啟程再往前了，留在這只會繼續傷了自己的心，至於好奇…呵！總不會要為了讓自己止痛，而花錢買他的愛？而在買了他的愛後，不就更將自己賣給一段虛假的遊戲裡？我苦笑著。

　　車越靠越進，決心也越加堅定。站起來招手，卻招到眼角餘光裡的一個人影，或許太過意外了，雙眼往人影的方向認去，竟是他──賣愛的男子──一臉亮燦燦的笑著往我這走來。

　　不可能，不可能！他並沒有發現我的好奇，而我招的更只是能到達目的地的公車；而他，怎可如此厚臉皮地想要闖進我的生命？就算我的感覺讓他感覺到，那不過只是我愚昧的幻想，我不可能受他的邀請，一起上舞台讓愛的組曲將自己眩暈。不可能，我是在召我的車，不是在召他的人；車，快來吧！我想逃離這難耐的驚擾勾引。

　　車要到站了，他也一步步佔領我的視線；車終於要到了，他已經立在我的身旁，只有一人之隔。

　　「小姐…」

　　他輕聲地喚著我──公車緩緩的煞住──我僵硬的轉頭看他──他的眉他的唇，他的笑他的眼，緊緊的掠住我，使我緊盯不放。

　　見他拿起胸前的子，將溫柔微笑的唇遮起；這次那幾個大字，就緊緊貼在眼底，我逃不了，更不知如何視之淡然，驚慌得讓心跳得快躍出口來驚叫。看他將眼笑得斜瞇，眉尾也一挑一挑的放出些微電流：「小姐…妳…有需要嗎？」

　　這一驚讓雙腳不自主的逃跑，跨上塊啟動的公車。在最後一秒時坐定椅子上，公車裡冷氣猛烈的襲來，但卻感到臉龐還在無止盡的臊熱。訥訥的將眼飄出窗外，看他依舊笑瞇瞇的將牌子遮住嘴唇，手指著那幾個大字，彷彿肯定我今天不買，將會在往後的日子婉惜一樣。

　　會婉惜嗎？車開始移動，慢慢地，好似在等我下最後的決定──下車或坐穩不理。

　　不再看他，暗自催眠──那令人作嘔的戲劇，隔著一扇窗，隔著一部車，已無法再對我產生任何的威脅與壓力。是的！我還有目的地要去，為了下一步，走！
車慢慢的在搖晃，顛簸的道路將車上的人，盪得失去記憶，而我也順勢的將那些令人不知所措的尷尬，沿途的隨著車擺搖成腦震盪，不！我絕不盲目的跟他一起上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