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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言情文學源流:從《詩經》到金聖歎
2007/11/27 03:54:21瀏覽2055|回應0|推薦6


案:每讀至中國言情原典美妙處,心裡都會驀地一動,如癡如醉莊子:「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陶淵明〈閑情賦〉:「願在衣而為領,承華首之余芳」、「願在裳而為帶,束窈窕之纖身」;鍾嶸:「自然英旨」;徐渭:「人生墮地,便為情使。聚沙作戲,拈葉止啼,情昉此也。」湯顯祖:「世總為情,情生詩歌,而行於神。」金聖歎:「詩非異物,只是人人心頭舌尖萬不獲已必欲說出之一句說話耳。」以下整理從《詩經》到金聖歎,令筆者低迴沉吟,難以忘懷的原文詩句評點。

一、

《詩經.國風》:「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二、

莊子「原夫地之美」、「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知北遊〉)

「任其性命之情而已矣」,反對「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者也,適人之適而不自適其適者也」(〈駢拇〉)。

雜篇〈漁父〉:「真者,精誠之至也。不精不誠,不能動人。故強哭者雖悲不哀,強怒者雖嚴不威,強親者雖笑不和。真悲無聲而哀,真怒未發而威,真親未笑而和。真在內者,神動於外,是所以貴真也。其用於人理也,事親則慈孝,事君則忠貞,飲酒則歡樂,處喪則悲哀。忠貞以功為主,飲酒以樂為主,處喪以哀為主,事親以適為主,功成之美,無一其跡矣。事親以適,不論所以矣;飲酒以樂,不選其具矣;處喪以哀,無問其禮矣。禮者,世俗之所為也;真者,所以受於天也,自然不可易也。故聖人法天貴真,不拘於俗。」

三、

屈原:「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

案:相約見面的夫君尚未到來,是為何而延遲?疑問中含有愁思,責備中蘊有深情。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案:為了親愛的夫君,我打扮得如此美麗;划著桂舟,帶著芬芳潔淨的香氣,早早到來,在此等候。

「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

案:祈求上天幫助,希望沅湘之水就此停流,不要有波浪阻礙我的夫君,讓他能夠順利的前來。

「望夫君兮未來,吹參差兮誰思。」

案:翹首望著遠方,拿著洞蕭,吹奏屬於我們的音樂。除了尚未到來的夫君,我還會思念誰呢?很堅定,也暗示了未來。

四、

《虞書‧舜典》:「詩言志,歌詠言,聲依詠,律和聲。」

《禮記‧檀弓》:「人喜則斯陶,陶斯詠,詠斯猶,猶斯舞。」

五、


 陸機《文賦》:「詩緣情而綺靡」。

《世說新語‧傷逝》:「王戎云:『情之所鐘,正在我輩。』」

陶淵明〈閑情賦〉:「願在衣而為領,承華首之餘芳﹔願在裳而為帶,束窈窕之纖身﹔願在髮而為澤,刷玄鬢於頹肩;願在眉而為黛,隨瞻視以閑揚;願在莞而為席,安弱體於三秋﹔願在絲而為履,附素足以週旋;願在夜而為燭,照玉容于兩楹;願在晝而為影,常依形而西東。

六、

《宋書.顏延之傳》〈庭誥〉:「含生之氓,同祖一氣,等級相傾,遂成差品。遂使業習移其天識,世服沒其性靈。」

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文章》篇:「夫文章者……至於陶治性靈,從容諷諫,入其滋味,亦樂事也。」

陶弘景《告逝篇》亦云:「性靈昔既肇,緣業久相因。」

庾信《庾子山集》卷九《謝趙王新詩啟》:「八體六文,足驚毫翰:四始六義,實動性靈。落落詞高,飄飄意遠。」

劉孝標《辨命論》:「或立教以進庸怠,或言命以窮性靈。」

劉勰《文心雕龍‧原道》:「性靈所鐘,是謂三寸。」

〈序志〉云:「歲月飄忽,性靈不居,騰聲飛實,制作而已。」

〈宗經〉:「洞性靈之奧區,極文章之骨髓」,又說「性靈熔匠,文章奧府。」


七、


沈約《宋書‧謝靈運傳論》:「民稟天地之靈,含五常之德,剛柔迭用,喜慍分情,夫志動於中,則歌詠外發。」

蕭繹《金樓子.立言》:「吟詠風謠,流連哀思者謂之文。」又云:「至如文者,惟須綺縠紛披,宮徵靡曼,唇吻遒會,情靈搖蕩。」


八、


鍾嶸《詩品序》:「氣之動物,物之感人,故搖蕩性情,形諸舞詠。」

「若乃春風春鳥,秋月秋蟬,夏雲暑雨,冬月祁寒,斯四候之感諸詩者也。嘉會寄詩以親,離群託詩以怨。至於楚臣去境,漢妾辭宮;或骨橫朔野,或魂逐飛蓬;或負戈外戍,或殺氣雄邊;塞客衣單,孀閨淚盡;或士有解佩出朝,一去忘返;女有揚蛾入寵,再盼傾國。凡斯種種,感蕩心靈,非陳詩何以展其義;非長歌何以騁其情?故:『詩可以群,可以怨』。使窮賤易安,幽居靡悶,莫尚於詩矣。」

「觀古今勝語,多非補假,皆由直尋。」

《詩品》評阮籍作品:「其源出於《小雅》,無雕蟲之功;而《詠懷》之作,可以陶性靈,發幽思。」


九、


杜甫〈解悶〉詩:「陶冶性靈存底物,新詩改罷自長吟。」

令狐德棻 《周書.庚信傳》引史臣話說:「賈生,洛陽才子,繼清景而奪其暉並,陶鑄性靈,但織風雅,詞賦之作,實為其冠。」

顏真卿〈孫文公集序〉曰:「古之為文者,所以導達心志,發揮性靈,本乎詠歌,中乎雅頌。」

元縝〈敘詩寄樂天書〉:「識足下時,有詩數百首矣。習慣性靈,遂成病蔽。」其〈唐故工部員外郎杜君墓志銘〉又云:「宋齊之間……文章以風容、色澤、放曠、精煉為高,蓋吟寫性靈,流連光景之文也。」孟郊〈怨別〉中有「沈鬱損性靈,服藥已枯槁。」

張籍〈南歸〉:「人言苦夜長,窮者不念明。懼離其寢寐,百憂損性靈。」


十、


楊萬里,《楊萬里選集‧晚寒題水仙花並湖山》:「老夫不去尋詩句,詩句自來尋老夫。」

〈題劉德夫真意亭〉:「淵明有意自忘言,真處如今底處傳。客子若來問真意,鏡中人影水中天。」

〈誠齋荊溪集序〉:「步後院、登古城,採擷杞菊,攀翻花竹,萬象畢來獻予詩材。蓋麾之不去,前者未讎,而後者已迫,渙然未覺作詩之難。」


十一、


嚴滄浪《滄浪詩話》:「詩者,吟詠情性也。」

「夫詩有別材,非關書也;詩有別趣,非關理也。」


十二、


唐順之〈答茅鹿門知縣〉:「直據胸臆,信手寫出,
……便是宇宙間一樣絕好文字。……何則?其本色高也。……是以精光注焉,而其言遂不泯於世。」


十三、


徐渭《徐渭集‧葉子肅詩序》:「其情坦以直,故語無晦
其情散以博,故語無拘其情多喜而少憂,故語雖苦而能遣其情;好高而恥下,故語雖儉而實豐,蓋所謂出於己之所自得,而不窮於於人之所嘗言者也。」

〈選古今南北劇序〉云:「人生墮地,便為情使。聚沙作戲,拈葉止啼,情昉此也。迨終身涉境觸事,夷拂悲愉,發為詩文騷賦,璀璨偉麗。令人讀之喜而頤解,憤而皆裂,哀而鼻酸,恍若與其人即席揮塵,嬉笑悼唁於數千百載之上者,無他,摹情彌真則動人彌易,傳世亦彌遠。」

《西廂序》:「世上莫不有本色,有相色。本色俗猶言正身也;相色,替身也。……故余於此本中賤相色,貴本色,……豈惟劇者,凡作者莫不如此。」

〈題崑崙奴雜劇後〉:「凡語人緊要處,略著文采,自謂動人,不知減卻多少悲歡,此是本色不足者乃有此病。」


十四、


李贄《藏書‧世紀列傳總目前論》:「夫天生一人,自有一人之用,不待取給於孔子而後足也。若必待取足於孔子,則千古以前無孔子,終不得為人乎?」

《童心說》:「夫童心者,絕假純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失卻童心,便失卻真心;失卻真心,便失卻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復有初矣。」

「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夫心之初曷可失也?」

「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於童心焉者也。」

《焚書‧雜說》:「且夫世之恩能文者,比其初皆非有意於為文也。其胸中有如許無狀可怪之事,其喉間有知許欲吐而不敢吐之物,其口頭又時時有許多欲語而莫可所以告語之處,蓄極積久,勢不能遏。一旦見景生情,觸目興嘆;奪他人之酒杯,澆自己之壘塊;訴心中之不平,感數奇於千載。即已噴玉唾珠,昭回雲漢,為章於天矣。遂亦自負,發狂叫,流涕慟哭,不能自止,寧使見者聞者切齒咬牙,欲殺欲割,而終不忍藏於名山,投之水火。」


十五、


湯顯祖《玉茗堂文‧耳伯麻姑詩序》:「世總為情,情生詩歌,而行於神。天下之聲音笑貌,大小生死,不出於是。」

《焚香記》:「其填詞者皆尚真色,所以入人最深,遂令後世之聽者淚,讀者顰,無情者心動,有情者腸裂。何物情種,具此傳神手。」

〈牡丹亭記題辭〉:「人世之事,非人世所可盡。自非通人,恒以理相格耳!第云理之所必無,安知情之所必有邪?」

《玉茗堂文‧序丘毛伯稿》「天下文章所以有生氣者,全在奇士。士奇則心靈,心靈則能飛動,能飛動則下上天地,來去古今,可以屈伸長短生滅如意,如意則可以無所不如。」

《玉茗堂文‧合奇序》:「世間惟拘儒老生不可與言文。其多未聞,目多未見。而出其鄙委牽拘之識,相天下文章,寧復有文章乎?予謂文章之妙不在步趨形似之間,自然靈氣,恍惚而來,不思而至,怪怪奇奇,莫可名狀,非物尋常得以合之。」程允昌《南九宮十三調曲譜云》:「張洪陽謂湯若士曰:『君有此妙才,何不講學?』若士答曰:『此正是講學。公所講者是性,我所講者是情。』」


十六、


袁宏道,《袁宏道集‧敘小修詩》:「大都獨抒性靈,不拘格套,非從自己胸臆流出不肯下筆。有時情與境會,頃刻千言,如水東注,令人奪魄。其間有佳處,亦有疵處。佳處自不必言,即疵處亦多本色獨造語。
……大概情至之語,自能感人,是謂真詩,可傳也。而或者猶以太露病之,曾不知情隨境變,字逐情生,但恐不達,何露之有?」

〈答李元善〉:「文章新奇,無定格式。只要發人所不能發,句法、字法、調法,一一從自已胸中流出,此真新奇也。……若只同尋常人一般識見,一般度日,承人所趨者,我亦趨之,如蠅之逐膻,即此便是小人行徑矣,何貴為丈夫哉?」


十七、


金聖歎《讀第六才子書西廂記法》:「文章最妙是此一刻被靈眼覷見,便於此一刻被靈手捉住。
……若不捉住,便更尋不出。今《西廂記》若干字文,皆是作者於不知何一刻中,靈眼忽然現見,便疾捉住,因而直傳到如今。細思萬千年以來,如他有何限妙文,已被覷見,卻不曾捉得住,遂總付之泥牛入海,永無消息。」

〈與家伯長文昌〉:「詩非異物,只是人人心頭舌尖萬不獲已必欲說出之一句說話耳。儒者則又特以生平爛讀之萬卷,因而與之裁之成章,潤之成文者也。夫詩之有章有文也,此固儒者之所矜為獨能也。若其原本,不過只是人人心頭舌尖萬不獲己而必欲說出之一句說話,則固非儒者之所得為獨能也。」

《聖歎尺牘‧答沈匡來元鼎》:「說心中之所誠然,故能應筆滴淚;說心中之所同然,故能使讀我詩者應聲滴淚也。」

( 知識學習隨堂筆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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