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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11/01 15:08:54瀏覽271|回應0|推薦2 | |
「錯失太易,發得太遲……」一陣吵鬧的鈴聲,把我從酣睡中拉醒過來。我微微欠伸,疏慵地拿起那抖得不安的手提電話。「喂,是深仔嗎?梓成呀﹗剛從紐約回來,一下機便找你了。今晚吃飯吧﹗」一把似很熟悉的聲音傳來。我拼命從腦海裡掙出一切對「梓成」這名字的記憶,霎然,一個炎熱的仲夏仿佛盪漾在我眼前。 還在三年級的光景,那時功課少,壓力輕,放學回家兩三下板斧料理好課業,便約梓成出去踢球。當午的光眩打得人發昏,我倆偏愛上球場去出一身子汗。如雨揮霍的汗珠滲著我倆的回憶,樹蔭下細訴著跑跑踢踢的心事,就在那一年,我和他成了至交。小六後,他整家搬到美國去,聽說是他家人決定的,認為那艿讀書比較輕鬆。自此,我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唏,好不?」 我猛然回過神來,睜了睜惺忪的雙眼,答道︰「呀,梓成嗎?幾年沒見了。今晚吃飯是嗎?好呀﹗那八點,太子站C2出口等。」我強調過太子站現在的位置,想他離開香港好久,大概要把太子旺角什麼的都給搞亂了。 忘記了有沒有掛線,我又再回到夢中。一睡便是七點。我拖著疲軟的身子,踢著兩隻不同款式的拖鞋,到浴室倒頭一淋,洗不夠兩個字便披上衣服,穿了對早打了結的球鞋,便趕了出去。我感覺到鞋還有一點濕潤,可是已走到了街上,使不得回家換過一對。突然記起,媽今日似乎留過個口訊給我,告訴我鞋是昨夜洗好的,此時我憋不住埋怨她,即使忙著上班,留張紙條總比一切要好——起碼比冷冰冰的留言好。 夜裡的旺角,總有著迷人的魅力。初上的華燈,特別像鬼眼,睒睒地眨著妖媚的目光,真教人不敢直望。氣喘如牛的汽車在馬路上奔跑,有時候,我覺得汽車真的很像牛,整天一律的來來往往,只比那乏味的海倫公式略為有彈性一點。路上的行人眼神很空洞,拿著一個個或新或舊的手提電話,像個白痴的向空氣說話。而那枝瘦骨街燈,則呆板地炫耀起它四季如是的責任心,為黑夜打一層微曛。 說起責任心,我所認識的人沒幾個像梓成一樣,連失去同學的一枝鉛筆,也非找回來還給人不可。不錯,就只是一枝鉛筆。小五那年,梓成借了一位「波友」家豪的鉛筆來做課業,交得功課來,卻忘記了忙中把筆放到哪裡去。家豪說過好幾次︰「算數吧,鉛筆而已,假若是電子遊戲機我倒不放過你﹗」梓成不願不了了之,找了一日一夜,才發現筆原來夾了在教科書裡。 又一回,我和梓成約了一個同學吃飯。約定時間已過,梓成就是不肯走。「多等一會兒吧,他準會到的。」結果,我手錶上的時針轉了一整圈,才等到那同學出現。 忽然,我的電話響起。「深?我不知是否到了C2出口。從前這裡有間金馬鞋鋪,如今四周也找不見它,是我走錯了嗎?」 「不,金馬最近遷了。C2就在旁邊,就在旁邊。」 「哦,我馬上就到﹗」 人愈來愈多,車子的呠呠聲好像在催趕著途人的腳步,彼此也愈走愈沉重。我站了好久,來往的都是陌生的臉孔,摩肩接踵之間,也許有很多往日的好友擦身而過,不過早給綿長的歲月拖曳回到從前。我曾懷疑自己會否連梓成的模樣也忘記了,只能在記憶中找他呢。 望了望指針,八時零五分。「多等一會兒吧,或許他在找路。」我這麼安慰自己。畢竟遲到不是梓成的作風。 C2出口站著數個噓著氣等朋友的人,有個白領的,只聽見他的手機不斷響起,澄清過幾次自己的位置,就是說不明白,白等了十多分鐘方知道朋友在C1出口等他。 夜幕中,我想我可能高估了梓成的方向感,於是箭似的跑到C1。等了十分鐘左右,終於見到一個像是梓成的身影。他也像在等人,但我不敢肯定。若與從前比較,他不僅高大了,那個獃頭獃腦的臉孔也換上個新造型,粗框的眼鏡替他添了幾分書卷氣。我粗著膽向他揮了揮手,他卻沒啥反應。燈火闌珊處,我到底找不到他,落寞地放下手,心有千千「去來皆過客」的悵然,想,還是回家去吧。 有人說,科技為人類帶來方便;也有人說,科技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拉得疏遠了。每次跟人約會,雖然都浪費了不少電話費來說清自身的位置,甚或找不到對方。梓成這樣有規有矩的人,不必懷疑他是有失約,多年沒見,我大概應責怪自己,恨沒有問清他的衣著,或向他要張近照。 我跑回家,一股納悶的開了門(真想像戲劇中的人一般,一腳踹開門),發現原來出門口時沒關燈,老媽她又不知去了哪裡,我使盡勁,一手把那垂死的手提電話向沙發扔去。 雨突然劈嚦啪啦地打在玻璃窗上,窗外很快變得朦朧。我關上窗,天邊那塊與黑夜混為一色的烏雲蓋過來,屋裡顯得更暗了。我想,如果梓成不知還待在哪個地方等我,以他守孩諾的性格,準保早被雨打濕了。想到這裡,我消了消氣,甚至有點內疚。 「我過去,那死黨,早晚共對……」電話又不安的響起了,機屏顯示「號碼被隱藏」,我乾脆不去接。心中不知縈繞著些什麼,我轉頭開了電腦,呆呆的播了首流行曲,哼起那句「心聲都已變歷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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