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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8/30 17:46:17瀏覽651|回應8|推薦96 | |
那一晚寒風瑟瑟,屋外的木麻黃樹鬼哭神號的怒吼,夜黑風高,樹影陰 森,砲聲隆隆響,阿娘不斷來回廚房與廳堂,穿進穿出,焦慮不安的唸唸 有詞,我聽阿娘的話早早帶著弟妹梳洗乾淨,躲入鑿設在廚房內與房間相 通的地下防空洞裡,外面炮聲轟隆轟隆的響,爸爸卻還沒回家,奶奶倚著 廚房門口執意不肯進入防空洞內,阿娘苦勸不聽只好順她,因著阿娘的心 神不寧影響到我,我也聽著砲聲的遠近,爬進爬出,心情無比忐忑,萬般 牽掛著奶奶,阿娘還有未歸的爸爸的安危。 . 「沒血淚的共匪頭!天未光,狗未吠,這麼早就陳雷閃電,真夭壽!」 意思是太早就砲打過來了。通常是晚上七八點左右開始轟擊,那天不知何 故提早了些,砲聲又連著不斷,天又黑得深,阿娘心掛著夫君,心中不免 埋怨,又急又憂,不停的叨唸又回頭朝著洞口矚我下去看顧弟妹,而我早 就備好小椅子,撲克牌讓她們撿紅點,我這才有餘力關心暴露危險中的奶 奶和阿娘。 . 咻.........一聲......碰,阿娘在廚房大灶裡邊添加材火,燒著大鍋水邊說: 「這聲音遠了,應該落在山后那一帶。」大概是身歷千百回了,經驗十足 ,連涉世未深的我有時竟也能依砲聲起落,長短聲,猜測,判別它的威力 和落點,這也是我們在險惡的環境中成長所激發出來的能力。 . 轟隆轟隆的砲聲越來越近,今夜突然襲擊了近郊民舍,這是很反常的, 奶奶因睏乏了已回房坐著打盹,廚房內只有我和阿娘,忽然爸爸快速的 閃進家門,把我和阿娘都嚇了一跳,我趕忙上前去把木門栓上,爸爸卻禁 止了我,一邊把門打開一邊表示,「就怕今晚有變化,炮聲又急又狠,外 面傳言風聲鶴唳,許多人家都緊閉門戶,人聲騷動,許多晚歸的人無處可 躲會心驚害怕,把前後門都打開,好讓路過的人家進來躲避。」 . 說時遲那時快,一聲巨響落在近處,一陣嘩然震動,哀號聲瞬起,爸 爸顧不及還在梳洗,拿著平常就掛在壁上備好的手電筒衝出家門,阿娘拉 住嚇得白述述的我躲入防空洞內,我怯怯告訴阿娘好像中到隔壁了,阿娘 嗅著了煙硝味,看了我一眼似乎同意我的說法。 . 爸爸朝屋內呼叫著阿娘的名字,叫得急,阿娘三步併做兩步跨上廚房, 連聲呼應:「怎樣啦!怎樣啦!這樣荒狂?」我和弟妹則一臉驚惶站在洞 口不敢出去,奶奶來和我們作伴,我才跨出洞口在廚房張望,心裡害怕到 極點,憂慮爸媽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隨著砲聲漸遠漸息,奶奶帶我們 回到大廳,只見內外碰火通明,「指油燈」,大門開開,大廳裡何時來了 一群陌生人,有憲兵和警察,還有隔壁賣豬肉李家的奶奶和她三個孫子, 也是我的玩伴彩鳳,阿珠,阿成,四人偎在一起,面容青筍筍又一身土灰 ,阿娘叫我帶彩鳳三姊弟去後院梳洗,我直淥淥的問彩鳳:「妳阿爸阿母 和阿哥呢?妳家中炮了?」彩鳳點點頭,驚魂未定,嚇到一聲也不能吭。 . 三五憲兵將現場封鎖,人聲靜默,現場肅穆,這是一貫無言的承受,也 是無盡哀痛的悲涼。我見彩鳳的爸爸滿臉是血,手抱著裹著軍毯的彩鳳他 哥阿義,彩鳳媽跟在後面邊哭邊上了軍用醫療車,車子在漆黑冷峻的氛圍 中亮著兩道直光疾駛而去,而我們一家也受指示連夜快速撤離。 . 天亮後,聽大人說 阿義受傷了,砲彈穿破屋頂再竄進阿義的房間,重重 的屋樑斷裂,壓住了阿義的下半身,砲彈沒有爆開,滾燙的橫在床上,屋 內煙霧瀰漫,只聽阿義慘叫一聲,暈死過去。那年,阿義才十五歲,他住 進53軍醫院,又被送上軍用飛機後送台灣醫療,難怪我好長一段時間不見 阿義和他阿母。 . 我上國中後就少與她們玩一起了,偶而見到阿義,他總是閃身而過,也 少見他出門,我想,大家都處在青春期也許十分尷尬吧!時光任苒,日後 我遠赴台灣求學,工作,結婚生子,多年未曾返鄉,不知家鄉事,直至最 近聽家人提及彩鳳年紀輕輕患乳癌病逝,再提及阿義,才知當年阿義下半 身受重傷,身心受創,多少青春年華逢憾事,儘管生就一表人才,英俊挺 拔,多少媒人踏破門檻,阿義不願耽誤別人青春,所以至今仍孤身一人。 . 回想那些年,屢遭無端赤禍,毀了多少幸福家庭,阻斷多少少年十五二 十時的風華,現今仍就爛戲拖棚,政治仍舊紛鬧不堪,不知在爭什麼?這 是時代的悲劇,也是人為的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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