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與權力雜交所得八卦次文化產出面相」（17）

已入名人堂的籃球大帝喬丹，亦曾被爆在外豪賭偷吃，其不完美的婚姻遭此衝擊，果真迫使飛天神牛支應鉅額瞻養費，與愛妻仳離了。

不過這齣插曲並無損於喬丹在國際體壇的崇隆地位，足證鳥事一樁多半能用錢贖回寬恕，幫自陷緋聞風暴的公眾人物解套，擺平上流社會司空見慣的家務紛擾，讓爭議圓滿落幕平和收場。而只要當局者深不可測的口袋夠鼓脹，直像座山，就是有辦法突圍，安渡桃花劫危機，讓賢內助閉嘴，旁觀的人何來資格再三置喙？

性癮驚人的高球天王伍茲不是鬧得更誇張？而虎女郎接二連三魚貫躍登媒體搶盡風頭後，最終不也跟虎姑婆沒兩樣，乖乖獲贈重金，領筆厚賞後即拍拍屁股，把嘴堵起來封口走人？

大家都在現實環境做相同的利己思考，極大化個人應得之私益，相對而言容或有是非之分，但就絕對性的世俗價值觀來說，可能誰也沒錯吧。

而所謂的利益也不光指財富名位權勢而已，任何身心上的極致滿足都算數，前者如，不受限於取自合法配偶的男歡女愛肉慾快感；後者呢，當然包括嘴砲評斷他者私生活的道德批判癖好在內，不然口沫橫飛義憤填膺了老半天，哪有啥狗屁好處？若無阿Q式的純精神勝利法在背後支撐，使論述者參與混戰時皆能獲得最起碼的心靈回饋，不至於空手而歸，誰會那麼無聊整天盯著別人褲襠出神，沈思人生的真諦是否只有道學教條而已？

就是因為「有利可圖」，才會有那麼多口水狂扁疑似敗壞公序良俗的悖德雞鳥嘛。別否認，即使只是情緒化宣洩不滿，也有其精神利益，至少可減壓，促進身心平衡，再不濟也能舒緩「相對剝奪感」一直盤踞內心所造成的老大不爽怨氣，適度調降敵化甚至仇視既得利益名流的怒火。

誠然，高不成低不就的中間份子雖佔社會多數，其勞動價值所創造的生產力與貢獻度，更是經濟骨幹最重要的橫樑立柱，惜乎無論績效多斐然，均被視為一個籠統的集合名詞，任誰均難訴諸個別獨立的單一身份，欲在體制內出類拔萃到足以佔據更有利的攻守位置，又談何容易？宿命如斯，對各行各業領導菁英睥睨群倫呼風喚雨，名利雙收不可一世的志得意滿狀，除永遠瞠乎其後望塵莫及外，也只能平常心徒呼負負了。 

幸虧高處不勝寒，知名人士幾近於被全天候看管的透明人生活，毫無隱私可言，過起來也挺不自在的痛苦面相，又深具補償作用，有若還給平凡大眾一個「公道」，這不也是一種各自付出超高代價的利益交換？

可不是。吾等無名小卒必須主動放棄被更多人認識的權利，並出於自願或被強迫，一起記住「特定族群」之成員集體榜示的落落長名單，才得以共同發功，替他們積累人氣兼形塑知名度；而受益者則要犧牲私領域的鎖碼權，方能輕鬆坐享被關注、談論、認同、崇拜、模仿與消費的種種優勢。

這樣子的虛擬交易所獲致之結果，其實相當公平。因為在雙邊極不平等的翹翹板效應一面倒直向獲利者傾斜之同時，難逃人性操控的社會機制，總是能夠發揮微妙的自體修復潛質，把受羈束的名流們關進玻璃屋，讓他們備嚐遭追逐、窺探、騷擾、圍觀、爭睹、貿然侵犯甚且接受公審的辛酸滋味。

利弊兩陳得失互見的恐怖平衡式罪犯般待遇，多教人不敢恭維，何妨請喬丹現身說法吐吐苦水。

平日作風甚是低調的大帝，曾於深夜從自家豪宅駕車外出時，被不明人士一路尾隨，喬丹以為那是狗仔，便加速狂奔，但跟蹤者就是緊追不捨，再怎麼用力甩都擺脫不掉，大帝只好減速慢行，活似向對方求饒，暗示他「老兄，拜託你別纏我了，趕快超車滾遠點吧」，奈何人家硬是不領情，仍亦步亦趨黏著不放，顯然另有所圖。喬丹不得不停下來，沒好氣地問跟屁蟲想幹嘛，孰料，那廂倒是挺有禮貌，只是拿出一顆籃球，怯生生懇切央求史上最傳奇的NBA巨星簽名留念，大帝遵命照辦後，該粉絲才滿心歡喜開車離去。

喬丹忍不住感嘆，類此囧很大的瑣事太多了，簡直不勝枚舉煩透了。其抱怨又訴盡了多少跟他一樣同屬世界級跨國職業運動頂尖明星的「受害者」心聲？但知名度此物本身，既是大眾上下齊心打造的成果，即可被歸類為近似於公共財般的社會資源之一部份。由是觀之，若取之於社會，復遭社會予以回收再利用，又有啥不對？

千萬別忘了，在職運專業領域裡出人頭地的秀異份子，於未引退前的在役期間，可是天天有比賽，天天在電視上露臉，球賽時間很長不說，像大帝此款等級的A咖，尤受鏡頭青睞，近距離聚焦的特寫畫面更不知凡幾，設若兌換成廠商託播的尋常廣告，如此超高秒數的曝光度，那麼高頻率被密集放送至全球各地，其天價般無以估量的宣傳費用究值多少？根本無從計算！

弔詭的是，喬丹他們非但毋須給付「恩重如山，惠我良多」的轉播單位一毛半餉，反而是電子媒體要「間接」打點有工會在背後撐腰的職運組織。這倒也罷了，在商言商願打願挨，合則兩利雨露均霑嘛，誰曰不宜？比較值得注意的是，如此龐大的利益相互輸送模式，又衍生出什麼樣的副產品？答案不就是小報(Tabloid)林立，狗仔(Paparazzi)成堆的道學大戰症候群此末世奇觀？

誠如上述，職運明星就是佔用最多媒體資源的天之驕子（相較於政治人物的新聞報導，以及，影視達人載歌載舞的綜藝節目而言，即使說「竊據或壟斷」只怕亦不為過吧），只要一舉成名天下知，整個人爆紅半邊天，出門在外走到哪裡皆一片騷動，沒人不認得，遑論何以躲避同樣也很專業的狗仔了。

再者，聲譽如日中天的職運大哥大，不僅薪酬高令人咋舌，因是靠結構較常人更魁梧，機能亦比一般人更特異的原生身體吃飯，自會誘引雌性激素格外發達的女子，無以抗拒異性相吸的天然鐵律，主動投懷送抱。但多金又多情的英雄形像，怎可能只召喚受驅迫前來報到的萬中獨選一癡情拜金女？風流倜儻處處留情，絕情猶勝無情的劈腿韻事，當然也會驚動聞香下馬的狗仔全面圍捕，十萬火急施予使命必達追剿令，舉世各國盡皆如出一轍的狗吃鳥案情，不全都是這麼一回事，簡單到不行？

但誰會在乎洋基鎮隊砲神A-Rod無分日夜或主客場，四出狂轟濫炸全壘打的鳥砲長啥德性，猴急的你我最是好奇者依舊是，哪個幸運兒抽中樂透頭彩，居然有幸能與藥蟲砲王廝混個一陣子？這才是歷久不衰狗仔文化最具賣相的煉金術之重點所在吧。

亦即，中俘豬哥肥鳥充其量往往僅是誘餌般的工具，他們只要能扮演「引導幕後女主角巧笑倩兮，走台步出來見客」的媒介角色，就算大功告成，可以被丟包，一鞠躬「謝罪」下台去也。終究其職業本質原就係，肢體美學的力量展現，既然是娛人娛己的表演，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不是嗎？

然則，更進一步再深思，若號稱是身體表演，怎沒長短不一的生命週期？一如再美麗的素顏正妹，亦禁不起歲月巨輪的輾軋那般，職運的黃金生涯就是有限，不管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偉大球星，曾締造多少璀燦輝煌的傳世紀錄，其最菁華的顛峰一過，遲早都得洗手歸山。俊男美女配的高原期如此短暫，跟雌雄兩性動物交媾時追求的高潮感如此神似，總是一眨眼即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全散逸無蹤了，豈能不繃緊神經善加把握，體驗活在當下的美好況味？

無怪乎新生代名流一有啥風吹草動，豎耳監聽良久的狗仔隊就會拔刀出鞘全員掩至，畢竟金童玉女牌可是狗仔文化招財進寶的王道信仰啊，少了最至尊的這一味加持，誰都甭想混了。

準此，狗仔的危機意識，自比被他們搞得狠狽不堪的任一苦主都要強。也因為江山代有才人出，絕不愁青出於更勝於藍的祭品會缺貨斷了線，致後繼無人。真正決勝負定生死的關鍵在於，淪為箭靶的名流醜聞，來得快去得更快，「可以也必須」一個操完馬上消耗另一個，被不斷輪番汰舊換新推上火線，並井然有序給次第更替掉。

狗仔文化卻不行，萬壽無疆永生不朽乃其僅有唯一選項，道理再鮮明也不過：一個社會怎可能沒名流？名流怎可能不犯賤出醜？誰可以忍受一個沒有名流的社會？誰能忍受一個名流盡是聖賢的超完美社會？不偶爾突個槌讓人家看笑話的偽君子，又怎配當名流？

再捫心自問：除了千山我獨行不必相送，義無反顧力挺眾生世俗需求到底的狗仔外，還有哪位能人異士有那種專業，夠格救贖普天下蒼生面臨上述疑難雜症時，竟致面面相覷徬徨失措的無助和不安？誰可以忍受一個有名流，其狀況也常百出，卻沒狗仔加以監督的不完美社會？

至此，狗仔之不能死的正當性那麼充份，其理已甚明矣，它，當然得跟道學派繼續奮戰個不停，著眼點或並不僅止於只為了一圖自己的私利，搞不好對名流／狗仔／眾生此三合一不可分割的命運共同體（像極了行政／立法／司法三權分立相互制衡），就是要結伴永續生存下去此使命感，亦抱持些許嚴肅的全盤考量也說不定。  

話這麼講固然沒錯，可是高風險高報酬高失敗率此多舛三高的難題又要怎麼解決？沒關係，喬丹曾為某知名運動品牌拍過一支勵志廣告，其內容及結論均足堪也已成大器的狗仔玩味再三認真學習：

吾人但見片中的大帝，在從體育場館的休息室走出，沿長條穿廊步往球場的途中，一路喃喃自語自嘲自己之前犯過多少錯，投籃失準多少次，等等云云之類的自我反省語句。緊接著，通向球場的門突然打開了，看台上的觀眾喧嘩聲頓時全傾瀉進來，就在喬丹關上那扇門的一瞬間，飛天神牛丟下一句話，為自己的獨白做出如下註解：That’s why I succeed!

有為者亦若是。雞鳥除罪化的革命尚未成功，狗仔仍需努力，願大帝與大家共勉之。

前集提要：

邊角肅評》李祖杰：跟丟者眾摃龜率高，「壹」支小砲怎打大鳥？(2010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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