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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戴東原的非難
2021/08/08 15:48:30瀏覽55|回應0|推薦0

有謂錢穆同情清儒,唐君毅致函徐復觀,煞有介事:

錢先生之思想自其《三百年學術史》看便知其素同情即情慾即性理一路清人之思想,此對彼影響至深。彼喜自然主義、喜進化論、行為主義。由此論德性,亦一向如此。彼有歷史慧解,生活上喜道家,故在歷史上善觀變。但其思想實自來不是《孟子》《中庸》至宋明理學之心學道學一路。

然而,細讀<程朱與孔孟>(收《中國學術思想史論叢》),錢穆對戴東原頗有微言,而以朱子為宗,他說:

程、朱在宇宙論上較孔、孟為開發,其於人生論上亦不能不於孔、孟有變動。陸、王對於程、朱所創宇宙論一面,疏忽放棄;其對人生論一面,亦說成輕易簡薄。而顏、戴又從人生論一面來反程、朱,反而說成反孔、孟,而儒家傳統精義,亦全歸漫失了。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又曰:「生,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可見義與欲不同。戴東原《孟子字義疏證》把此一番話忽略了,遂成大錯差。天既欲人之生,又欲人之義,而有時又使二者不可得兼,故孔、孟則教人知命,而程、朱又教人窮理。窮於理而不欲生,蓋理是大通的,而生則是小別的。孟子曰:「盡心知性,盡性知天」,此乃窮理之極致。亦人道,亦天道,乃由小別而躋於大通。知人知天,即是知命,而是一種更深的知命,這裡便寓有一種極深厚的宗教信仰與宗教情緒。豈東原專一斟酌於人欲而求其恰好之所能知乎?

今朱子言理在眾有之先,而東原言理乃在群欲之後,然則此群欲何由生?豈天之生人,與以欲而不與以理,如東原之所想像乎!故東原之說,不僅反朱子,並反王弼,亦反孔、孟。反程、朱而不上溯之於孔、孟,則必有此失矣。

後之學者,研程、朱,必上溯孔、孟,乃不失程、朱之所宗。若遺棄孔、孟,一尊程、朱,則如水無源,如木無根,亦只見其枯竭之不待終日矣。而如清代乾嘉諸儒,尊經學、蔑理學,如木之伐其枝葉,水之窒其流潦,而曰我將以存養其根源,則根源之得養得存者亦幾希矣。

概言之,錢穆認為,孟子是有將「義」與「欲」分成兩層的,「義」凌駕於「欲」,具優先性,故「二者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者也」。

程朱教人窮理,窮於理而不欲生,這仍是孟子「捨生取義」的延續,當中「寓有一種極深厚的宗教信仰與宗教情緒」。

直至清代戴東原出,言「理乃在群欲之後」、「斟酌於人欲而求其恰好」,此分明是把「義」「欲」的兩分解消掉,而有違於程朱、孔孟的本旨,「東原之說,不僅反朱子,並反王弼,亦反孔、孟」即由此說。

錢穆對東原的講法是不以為然的,所以他說:「顏、戴又從人生論一面來反程、朱,反而說成反孔、孟,而儒家傳統精義,亦全歸漫失了」,又說:「清代乾嘉諸儒,尊經學、蔑理學,如木之伐其枝葉,水之窒其流潦,而曰我將以存養其根源,則根源之得養得存者亦幾希矣」。

在人生界是捨生取義,在宇宙界是理先氣後,《朱子新學案》有以下一條:

整菴疑朱子言理氣,終為體究未盡。厥後王船山論道器,乃曰:「天下惟器而已矣。道者器之道,器者不可謂之道之器。」亦求打併歸一。其論乃承整菴而來。然整菴、船山弊尚不甚著,至習齋、東原,則弊乃益顯。(<朱子論道器>)

錢穆既不許可唯氣論,唯欲論,唐君毅「其素同情即情慾即性理一路清人之思想」、「彼喜自然主義、喜進化論、行為主義」、「其思想實自來不是《孟子》《中庸》至宋明理學之心學道學一路」,都不是事實。

退一步,就算唐君毅所言是對,《近三百年學術史》成於抗日戰爭前後,即三十年代。<程朱與孔孟>成於 1954 年,為錢穆讀朱子書後。《致楊聯陞書 (1965 年 1 月)》:「因治朱子書乃懂得亭林與梨洲兩人之高下,又更明白到戴阮諸人評議宋儒之無當……」錢穆未嘗不可發生思想上的轉變,一改過去所持看法,總之,錢穆仍歸宗宋明儒,特別是歸宗朱子,這是無可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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