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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期 2015年10月5日  作者: 艾艾子

宮本武藏可說是日本家喻戶曉的傳奇人物。他的故事不僅小說家一再寫，改編成電影的也不少，最廣為人知的就是吉川英治寫的版本。日本朝日電視台為了紀念55週年台慶，特別邀請木村拓哉等巨星開拍一部兩集的特別篇（SP）《宮本武藏》，擔綱佐佐木小次郎的則是澤村一樹。

宮本武藏的故事輪廓早已經深入人心，尤其是三船敏郎的版本，兼具力與美，是一代經典之作。NHK2003年的大河劇也是以此為題材。木村拓哉此番的演出要能夠擺脫前作的影子，另闢蹊徑，自然是難度很高。

著名的巖流島對決

這部片子除了武藏和吉岡一門死鬥、一乘寺下松76人斬、跟山賊對戰，觀眾最期待的還是巖流島對決佐佐木小次郎。這個著名的對決，可說是日本文化中的經典。不過，該劇在這最精華的部分被網友罵翻，大家對於結局顯然不滿意。

話說這個佐佐木小次郎是天才劍士，在關原之戰立下戰功，是天皇禁衛軍總教頭。他使用的是刃長三尺三寸（約一公尺）的長刀「物干竿」，必殺絕技是「燕 返」。武藏則是二刀流，使用雙刀對敵。之前戲劇的鋪陳無非就是為了最後的對決。不料，最後面的張力實在不夠。若純以打鬥場面來看，我最欣賞的是武藏與佐佐 木兩人並肩對抗山賊那一幕，說帥真是帥呆了。

這次是木村時隔八年後重演古裝劇。本來是打算投石問路，如果收視率佳，可能木村就能夠一償擔綱NHK大河劇男主角的宿願。不料，此劇收視不如預期，木村的期望恐怕也就泡湯。

從關原合戰開場 東西軍對戰

平心而論，這部片子的質感很好。據說投入了二億日圓的成本製作，卡司亦是十分堅強。製作方本來信心滿滿，不料播出後，網友一致認為木村的形象不夠陽 剛，太時尚了。雖然木村演技很到位，幾幕打殺的鏡頭可看出他用了心。據報導，木村說他幼時學過劍道。可能是這樣的關係，武術指導說，教他一次他就能上陣。 不過，他先天的氣質就不太搭，很難靠演技彌補。

這部片子從1600年的關原合戰開場。武藏屬於西軍，是宇多喜秀家麾下。佐佐木小次郎屬東軍，武功高強。西軍戰敗，一心想搏取官家俸祿的武藏只能當 浪人。不過，他一直以為憑藉著武功高強，只要出了名，還是有機會可以出仕。這個時候，他的自幼一起長大的同僚本田位又八逃跑了。他與阿甲母女一起在京都過 著墮落的生活。武藏回去打算告訴本田的母親。就在這時候，官方出動拘捕他，結果武藏大開殺戒，最後被澤庵和尚把他關進「姬路城」的監獄。被關四年的期間， 武藏領悟二刀流的劍法。出獄後，藩主池田輝正賜予他宮本武藏之名。

然而，這段期間本田位又八的未婚妻阿通愛上了武藏。武藏卻為修練劍術而離開她。這時候，武藏想單挑京都劍術第一的吉岡道場。道場主人吉岡清十郎生活 雖放蕩，不過劍術著實了得。為了這場對決，武藏求助於寶藏院的日觀住持。日觀告訴他：「你很強，實在太強，所以你需要變弱。」日觀一槍撂倒武藏，然後叫他 去找柳生石舟斋。

武道與殺戮的意義？

武藏想盡辦法到了柳生那裡，柳生卻說自己已退隱，不過還是露了一手絕技，並告訴武藏，獲勝之道是：「聽見原本聽不見的聲音。」結果，武藏和清十郎在 33間堂的決鬥，果然獲勝。後來，吉岡一門尋他欲報仇，結果他在一乘寺殺了吉岡一門76人。這個戰績讓遠在東北的強藩想要延攬武藏，不過他們得知武藏原本 是效命西軍後，便打消念頭。原來，德川幕府早已頒下禁令，原屬西軍的武藏等於終生被褫奪出仕的機會。

失望了的武藏又困惑於武道與殺戮的意義。於是，他避世而居。後來，山賊侵擾那個小村莊，正當此時，佐佐木出現了，威風凜凜，獨自力抗山賊。原本壁上 觀的武藏，忽然覺醒，拿起長刀與佐佐木並肩殺賊。隨後，兩人立下決鬥之約。佐佐木決鬥的目的是為求一敗，他早已失去兒時學劍的快感。希望和武藏一決生死， 完全是專業的劍術達人的哲學。武藏則不然，他一向為了功名利祿而殺，他必須建立一個劍道的形而上基礎。這時，他又找回了日觀住持。日觀一看見他，便笑著 說：「你變弱了。」

隨後這段話很有意思。宮本武藏問：「聽說您的師父榮胤晚年在佛道放生，與武道殺生之間矛盾徘徊，不僅捨棄了槍，就連門下弟子都不可再修習武藝。」日 觀說：「是的。不過，既是寶藏院所託，那之後便由老衲教授槍法。」武藏問：「你是如何克服那個矛盾的呢？」日觀答：「克服嗎？不去克服。恩師榮胤尚未克 服，老衲又怎麼可能辦到呢？傻瓜！若有矛盾就任其存在心間，世人偏要事事分個是非黑白、孰善孰惡、是敵是友、如此辨別個清楚分明，才能安下心來。可是，生 存並非如此。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在此處停留才是重中之重。真正強大的力量正是由此而來。武藏，詢問旁人是無法找到答案的。答案就在你自己心裡。」武藏回 答：「實在難以理解。」

劍術的砍殺就是道？

巖流島決戰前，武藏既然放棄了為功名利祿而鬥，那他是為何而戰呢？武藏說：「我還想看看前方更遠處……極限的前方是甚麼？」這個價值觀相當具有顛覆 性。個人以為，這部片子的主要精神在這裡。譬如三船敏郎演的武藏是毫不留情的，劍術本身沒有目的，輸贏就是目的。天下無敵就是劍客自我價值的最終實現。劍 術的砍殺本身就是道，而且是一種美。劍客追求的就是殺人與被殺的美。我必須說，這就是軍國主義產生的病根。日本雖然現代化了，浪人劍客的思維還是有。

木村版的武藏呢？這時的他困惑於「為甚麼要戰」。最後支撐他的哲學是「奧運精神」，要挑戰自我的極限。我個人覺得，這實在很爆笑。

其次，木村版的武藏決鬥前，還間接向阿通示愛，表示自己深愛阿通。三船敏郎版的武藏呢？他對阿通說：「武士的妻子應該笑著送丈夫出征。」這就是平成世代和昭和時代的不同。

反映日本人在反思戰爭的意義

我覺得，這部片子藉由武藏這個虛構的角色，重新詮釋了傳統武道的觀點。他們由為殺而殺的劍客精神，轉變為模糊的態度。這也反映了日本人在反思戰爭的 意義，就像日本國內也在戰爭與和平間搖擺。平成世代重新包裝的宮本武藏，多了人味和溫情，這個武藏會反思自己不該殺那麼多人而封劍。我只能說，戲劇的確反 映出時代的特徵和文化價值。難怪由有點潮的演員來詮釋這些殺人如麻的劍豪，我相信老一代的看了會覺得怪怪的。

不過，這部片子拍得滿精緻的，場景唯美，很多鏡頭都刻意經營得非常獨到。整個觀賞過程是愉快的。我不特別推薦，但是喜愛日本文化的人真可以看一看。 日本人的武士道似乎搖搖欲墜了，軍國主義我看是難以復活的，至少在我的眼中是這樣的。因為，狂殺的變異美學失去了支持群眾，大家迷惑於戰與不戰之間，最後 只能以浮泛的奧運精神來替換傳統的武士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