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雖將盡,滿城仍霏雨,現在的氣候變化已不若以往規律,以前聽老人家說,過了端午厚重的衣物便可以收了,今年的端午節沒有去看划龍舟賽,倒是同學來電說是在大雨和雷電交加中渡過的,家裡還差一點就淹了水.記得以前在外地求學,住的地方因受風雨飄搖不定的颱風來襲也淹過水,導因於出門前的疏忽沒將窗戶關好,偌大風雨灌進所致,情況雖不怎麼嚴重,但認識了一位好心前來幫忙清理屋內積水的鄰居,由於彼此很談得來,日子久了便成了要好的朋友.

那年他剛好十九,內心纖細,喜歡閱讀,一雙怯生生的眼神,珠子裡閃著沈靜的水光,隱約露出的靈性十分迷人,隔年端午節的下午他帶了一些粽子過來,粽香四溢滿室,邊吃邊聊著,當接近黃昏前的陽光灑上窗稜,穿過毛玻璃幻化成眩人夢境,他就這樣跪趴在藤椅的椅背上,看著庭院才一個人高的木瓜樹,聽著不遠處蟬兒悠長平和的鳴聲,彷彿在微風中聽到大地萬物生長的聲音,有時又緊靠住牆角,輕柔晃動的長髮拂在暈紅的臉頰上,長裙微擺,口中哼著屈原的離騷,抿著嘴角像在敘述著一些沈默的故事,此時天色已暗,家家燈火盞盞升起,外頭濛濛煙雨籠晴,卻遮不住天空中閃爍的星辰,放任它灑下無稜的清輝,像似范文公筆下長煙一空皓月千里的洞庭,走上陽台聽雨,斜風斜雨撲面仍香,眼前已是瀟瀟暮雨灑江天裡的畫景,而畫裡入禪的意境,為誰流下瀟湘去.過了幾年結束學業,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個有點像深宅大院的地方,臨別時還送了一本陸遊的詩集給他,上面寫了送給星辰.

這個端午節準備把自己放逐到一處都市所不聞的清靜地方,出門之際,接到一通簡訊,內容是:重五山村好,榴花忽已繁.粽包分兩髻,艾束著危冠.舊俗方儲藥,羸軀亦點丹.日斜吾事畢,一笑向杯盤.看完之後,內容雖沒有署名但已經知道是誰而不覺會心一笑,果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這是八百多年前南宋著名詩人陸遊的乙卯重五詩,這首五律具體描寫了在端午節這天的生活習慣,吃粽子來紀念屈原應節慶外,也在高冠插上艾枝,並依舊俗配藥方與儲藥,希望這一年能天天平安無病.及晚閒來無事,身心愉快的便喝起酒來.從中可以反映出江南端午既有的風俗且一直流傳到現在.去年我們匆匆地見過一次面,也是在端午節的前後,仍記得他問過的一句話,假如你見到碧藍的湖水,與青翠的山峰相互輝映,在一壺清茶一桂香的淡泊中,是否會甘心在這自然的神跡裡靜修一世,如今回想起來,那天黃昏的落日又圓又紅,暮色將薄淡的空氣瀰漫開來,雖不虛靜無為,也非如如不動,橋下的碧水,一如他眼中沒有波瀾的安寧,深得像一塊晶瑩無暇的玉石,這時天空中星辰浩瀚,明月則是他多情的眼睛,而世間一切,是情,是禪,倒是充滿了靈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