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何以掀起旋風：霸王架勢與庶民語言
◎沈政男

美國共和黨2016年總統初選參選人，地產大亨與電視實境節目主持人川普，已經篤定獲得黨提名，即將與民主黨的希拉蕊展開長達六個月的廝殺。

絕對精采，保證勝過世界職業摔角秀的廝殺。許多美國人與更多人家吃麵我喊燒的外國人，正等著看嘴巴像戴了鐵手套一樣的川普，怎麼將初選過程裡展現的即興損人功夫，催逼到更高境界。

有人說川普講話的方式，語不驚人死不休又三不五時刺傷別人，類似柯文哲。錯了！柯文哲是同理心慢半拍加自戀心快半拍的頑童，亂講話以後遭到批判，就趕緊道歉說下次不敢了，但川普比較像李敖，自戀又凶狠，被批判也不怕，反而更加火力全開，答答答用機關槍把敵人一一擊倒。

川普那張嘴太厲害，臨場反應之機敏有如吳宗憲，把政見講得簡單扼要且能打動升斗小民，又像豬哥亮，當然也兼有兩人的凌厲與霸氣。電視節目主持人的歷練幫助甚大，他的演講與辯論身段跟一般政治人物根本是不同等級，對選民來說，好比看脫口秀與上數學課的差別，怎麼能不被他吸引？

更何況川普的政治脫口秀經常挑戰道德、倫理與政治禁忌，許多選民只敢私底下或在網路上匿名抒發的想法與感受，都被他公開講了出來。川普嘲笑希拉蕊的婚姻，數落歐巴馬的政策，貶損穆斯林、墨西哥與中國，甚至開黃腔吃女記者豆腐，葷素不忌，愛講什麼就講什麼，讓支持者聽得好過癮。

許多美國批評家困惑，他們眼中的政治小丑，怎麼真的要代表共和黨出征了？如果不小心被他矇上總統寶座，美國人豈不丟臉丟大了？這些人沒有想過的是，難道希拉蕊，一個前總統的配偶選上總統，或者布希家族第三代成為共和黨總統候選人，一家都是總統，就是一件光彩的事嗎？

說是民主，政治權力集中的狀況，跟獨裁沒有兩樣。於是川普出線的意涵之一，就是不少美國人厭倦了現今美國的政治運作方式，對政治人物感到疏離與鄙夷，而選擇支持標榜「我不是政客」的川普。

就因川普是政治素人，沒有政客到處討好的虛偽身段，與不兌現承諾的紀錄，再加上生猛直接的表達方式，讓他引來大批支持者，越聚越多，終至無法被忽視。川普甚至都用自己的經費競選，不募款，給人當選以後可以做自己的印象。

川普在共和黨初選獲勝後，有不少批評家自我安撫說，川普目前民調落後希拉蕊兩位數，讓他繼續耍耍嘴皮子又何妨，反正最終不會當選。然而十個月前，當川普宣布參加共和黨初選時，也是沒什麼人相信他是玩真的，更沒有人會想到他可以勝出，結果跌破專家眼鏡。

因此，如果六個月後，美國誕生了一位實境秀主持人總統，那絕對不是電視整人節目的虛構內容。川普如果能夠威脅希拉蕊，不是他太強，而是希拉蕊太弱，讓人昏昏欲睡。

希拉蕊的政見超過二十條，但川普講來講去就是「在美墨邊境蓋萬里長城，阻擋爛人進來」、「不要讓美國當凱子，被中國傾銷」、「美國工廠不可外移，工人才不會失業」、「不要讓非法移民搶了美國人工作」、「中產階級降稅」等等，一般選民都聽得懂，也感同身受的簡單口號。而這些口號都概括在一個更瑰麗的口號之下：讓美國再度偉大！

「讓美國再度偉大！」多麼堂皇雄偉，充滿壯志與願景的口號！反觀希拉蕊，至今還想不出一句簡單的話來形容自己的競選。川普之所以能夠颳起政治旋風，自戀到宛如霸王般的氣勢是主因之一，接近他的選民，很難不被那充滿自信，「他們這些笨蛋做不到，但我可以！」的霸氣感染。對那些不細究政見合理度與可行性的選民來說，這就夠了，國家交給你，就有救了。

川普另一個受歡迎的原因，就是上文提到的，把繁難政治事務化做簡單庶民語言，而且清楚指出解決方案的表達方式。貿易逆差？把關稅提高！失業率高？不准產業外移！吸毒走私嚴重？封鎖邊界，嚴查移民！中產階級越來越窮？降稅！

川普的人格特質，不必心理學家解析，只要看他對自己額頭上那一綹稀薄金髮如此珍視在意，一般人都可以看出他是多麼自戀。這裡要談的是，川普現象引發美國輿論再度提起高華德法則，也就是1960年代，因精神科醫師評論政治人物性格而影響選舉結果，導致美國精神醫學會訂下的相關發言界線。心理專業人員，該不該評論政治人物或事務？美國精神醫學界從此變得保守，比如在這次的川普現象裡，就講得不多；反觀美國心理學會，立場就完全不一樣，他們認為心理專業人員評論政治人物的性格，不只是權利，更是公民義務。

篤定獲得共和黨提名以後，川普繼續在全美各地造勢，沒有鬆懈，他的場子一場比一場熱，演講也越講越賣力，火花四射。但言多必失，川普靠唇槍舌劍打贏初選，也得罪了許多同黨人士，比如布希家族就公開說不會支持川普。自戀型政治人物的最大問題，就是容易變成孤鳥，沒人願意接近，甚至沒人會對你的勝利感到高興。

川普接下來該做的，是修補黨內關係，凝聚更多人脈與資源來幫助自己，否則一個人再厲害，終究獨木難支大廈。川普要打敗希拉蕊的機率雖然不高，但他即使輸了，也沒有少掉什麼，而是多了個人生涯輝煌經歷與歷史留名。從這個觀點來說，川普已經篤定是2016年美國大選贏家。

（圖片來源：http://www.vanityfair.com/culture/2015/10/graydon-carter-donald-tru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