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11

想像這樣的場景：國家元首親自騎馬上陣在前線東奔西跑，迎來亂箭射擊；在後方，同營大將卻都束手站在那裡冷眼旁觀，更有人冷嘲熱諷，甚至扯其後腿。如此渙散的部隊如何打勝仗？又如何贏得人民敬重？

從油電漲價、美牛進口到證所稅案，從中樞「五人小組」的臨陣翻案，到藍軍國會黨團十二天內三度造反，一次次暴露了執政黨一盤散沙的景象。馬總統手握黨、政大權，未能統御全局，卻往往在瑣碎的事務上虛擲了力氣與威信。更嚴重的是，其帷幕之中不見睿智策士，理當擔任其側翼護駕的黨團立委更倒戈相向，置黨的紀律和政府形象於不顧。國會最近這場內訌，對馬政府的傷害，比起在野黨醞釀中的五一九遊行，恐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次藍軍黨團阻擋證所稅事件，主導者為林鴻池、吳育昇、賴士葆、費鴻泰等立委，他們或身負黨鞭之職，或素被視為馬的嫡系人馬，正因如此，此次阻撓行動更暴露了馬英九的領導危機。儘管這些立委在馬總統出面疏通後立刻取消了杯葛行動，但若連國會負責紀律的執政黨幹部都敢公然帶頭造反，連總統親信的立委都自覺被排除在決策圈外，馬英九在領導統御上的缺口豈可想像？

這樣的亂象，追根究柢，是馬總統的領導統御出了問題，他無可推託。第一，在民主國家，任何涉及法制變更的決策都需經國會多數的同意，而馬總統過度偏重行政院的前端作業，卻輕忽了立法院的溝通協調，這是他對體制的掌握失衡。第二，馬總統身兼執政黨主席，卻未能透過黨政運作機制說服黨團幹部支持政府決策，這是他未善盡主席職能。第三，從決策過程看，馬總統屢屢在細節上浪費唇舌宣示決心，卻未能掌握關鍵手段與時機從事大局的部署，以致流於無謂的反覆，這是他的瞻矚與行動斷裂。

    過去四年，類似的情況一再發生。在初期，這也許可解釋為馬總統治理經驗不足，或者為了避免政黨輪替後的激盪而刻意保持低調。然而，在馬總統連任後，這種府院黨內訌失調的景象卻愈演愈烈，不僅留下決策顛躓的印象，也導致人心的動盪不安。尤有甚者，近幾次的衝突引爆，主要阻力非來自反對黨而是來自執政黨內部，黨的紀律渙散，衝擊中樞領導的威信，讓人不忍卒睹。作為總統及黨主席，應該掌握的是決策方向，及黨政機制的大體運作，而非細枝末節。馬總統未能提綱挈領把握體系的運作，促成不同權力機構之間的折衝對話，卻將力氣用於向民眾喊話，就國家治理及領導統御而言，這是捨本逐末，務表失裡，也不成比例地誤用了自己的職能。馬總統喜歡宣示自己的改革決心，但如果他無法運作國家機器將胸中理想化為實際政策，最後將使執政團隊及一般民眾皆對其失望。

    反過來看，證所稅橫遇阻力，內閣部會的跨部門溝通不足自難辭其咎，但這並不反證藍軍立院黨團的造反有理。吳育昇說，這次阻擋主要是要展現「黨內民主」，證明黨團不是行政院的橡皮圖章；這其實是對民主一詞的誤讀。執政黨立委原無義務當黨的應聲蟲，但若對行政決策有異議，應該尋求透過中常會或其他黨內協調機制溝通表達，而不是由黨團幹部領軍公然在國會上演造反戲碼，讓自己的總統和內閣難堪。這是紀律蕩然，而不是民主；何況，是整個國民黨在執政，不是吳育昇等二三人。再者，元月內閣改組任命了國會老將曾永權、林益世為府院秘書長，功能即是要強化與國會的對話溝通；兩人為何絲毫未發揮作用，同樣需要徹底檢討。這次藍軍黨團的造反事件，不僅反映了馬總統的統帥失效危機，也暴露了國民黨的理念混亂與紀律蕩然。馬總統如不能儘速重建領導威信，他的第二任會比第一任更辛苦；那樣的話，他念茲在茲的「歷史評價」，恐怕將成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