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3-17

    　薄熙來倒台了，很戲劇性，也相當震撼。很多人說，在薄熙來失勢的背後，是中共內部的左右路線之爭，此話只說明了部分的事實。在全球經濟危機、中國崛起、大陸內部官民與貧富對立惡化，領導集體又將換屆的大背景下，中共內部的權力、利益與路線之爭的確明顯公開化。溫家寶在本次人大會後記者會上的發言，談到了文革、十一屆三中全會、《關於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以及中共的思想路線與基本路線，正說明當前以王立軍事件為契機而公開化的中共內部鬥爭，是和路線問題相關的。

    　既然有路線鬥爭，就必然存在不同的思想政治派別、存在對立面，那麼，在此波中共內部鬥爭中失敗的薄熙來，究竟走的是什麼路線？與之對立的一方又持怎樣的立場？擔任重慶市委書記後的薄熙來，這幾年逐漸走上了所謂「左」的道路，他的重慶模式，放在世界歷史的範圍來看，與其說是左，不如說和極右的納粹法西斯更為接近。

    　畢竟國際左翼傳統上重視的是公民權利和草根民主，是以社會的自我組織和自我管理來矯治市場經濟與資本獨大的弊害，而不是依靠國家權力與個人崇拜來暫時解決民生問題，更何況薄熙來家人的生活方式更是遠離庶民，何左之有？

    　擺出左的面貌，是薄熙來累積政治資本的手段。在今日大陸的政治社會條件下，這種作法呼應了民眾對社會現實的不滿情緒，更成了各色大陸左派簇擁的新領袖，畢竟，在鄧小平南巡講話之後，中共內部從未有如此重量級的人物選擇打出毛和左的旗幟。

    　和中共主旋律（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路線）不盡合拍的薄熙來，為自己累積了聲望與能量，卻引起了自由民主派和維權運動人士（他們其中一些人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進步左派）的深沉憂慮，更打亂了中共體制運作的常規，對當前的領導集體和即將接班的新一代領導人來說，如果放任薄熙來以強人政治結合民粹動員、這種類似文革的方式來奪取權力，勢必衝擊中共在文革後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相對穩定的集體領導體制。

    　更嚴重的是，比較清醒的中共官員都清楚，幾十年來大陸社會累積了龐大新舊矛盾與民怨，民粹強人崛起勢將打開潘朵拉的盒子，破壞維穩大局，最終造成天下大亂，這也是溫家寶一再說要防止文革悲劇重演的原因。所以，雖然近幾個月薄熙來已在微調路線，卻為時已晚，無法改變下台的命運。

    　左右之爭一說之所以過於簡單，還因為薄固然是加了引號的左派，但倒薄的力量卻沒有政治改革、實現民主的「右」的共識。出於形勢發展和大局考量，當權派可以一致「倒薄」，但政改呼籲卻只是溫家寶等少數人「獨立人格」的展現，更多當權者想的是平穩過渡、順利交棒，而非推動政改。

    　這是當前大陸政治與改革一大困局。由於體制約制等因素，幾年來高層政改派力量不大，實際作為有限，反倒是《刑事訴訟法》修改等惡法惡政不斷湧現，越來越多民間自由民主派對此感到不耐，有日趨激進化的傾向。而政改遲滯，社會矛盾繼續惡化，只會更厚實滋長民粹政治的土壤，倒了一個薄熙來，未來還可能會出現成千上百個薄熙來。由此看來，中國大陸政治的軟著陸，並不是那麼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