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林書豪忽然平地一聲雷崛起於NBA例行賽的春天,許多平常從來不看NBA的人也都跟著瘋NBA,只要有紐約尼克隊的轉播,哪怕是深夜三點也有很多人熬夜看球,夜店更是一位難求。
可是從小看NBA的Jim不太能適應這樣趕熱鬧般的一窩蜂,因為他一直有自己特別鍾愛的隊伍塞爾提克,他也特別喜歡塞爾提克隊的賈奈特(Kevin Garnett)。他從賈奈特進了灰狼隊,就開始注意這個高大沉默的巨人,後來他成了價值連城的狼王,幾年前,才被塞爾提克網羅。Jim沒有看走眼,已經三十六歲的賈奈特比十年前還兇猛。
那天凌晨三點半,我被鬧鐘叫醒,尼克對上了塞爾提克,雙方你來我往打得難分難解,最後進入延長賽,尼克還是輸了。樹大招風的林書豪在被對手看死,在全場的噓聲中,打完了這辛苦的一戰。Jim沒有像我一樣半夜爬起來看轉播,他說他不知道要替那一隊加油,乾脆放棄。自從有了林書豪,原來喜歡看NBA或是對某一隊某一人情有獨鍾的人都沉默了。對我這種沒有NBA歷史感的人沒有這種矛盾,我喜歡林書豪,所以也喜歡他的隊友。
我還有一套自己從小建立的認知世界的方法,很幼稚,但積習難改。我用水滸傳的人物套在那些球員身上。
甜瓜安東尼是夜奔梁山的豹子頭林沖,統領八十萬禁軍的槍棒教頭,豹頭環眼燕頷虎鬚,運球深入敵陣,如揮動丈八蛇矛萬夫莫敵。史陶德邁爾像是黑旋風李逵,運球切入如用斧頭砍人,無人敢靠近;錢德勒是花和尚魯智深,在籃框下舞動禪杖如入無人之境。那麼林書豪當然就是打虎英雄行者武松了。他的相貌堂堂,身軀凜然,胸脯橫闊,雙眼發光直射寒星,每次抱球殺入高大的敵軍環伺的禁區,就有那股赤手空拳打死老虎的狠勁。
林書豪受傷了,我沒有放棄看尼克隊的賽事,直到尼克隊在季後賽被淘汰了,我只好選邊站。經過了多場的觀察,東區我選熱火,西區我挑雷霆,都是那種年輕氣盛火力強大如一群野獸般的隊伍,有NBA歷史感的Jim和我相反,他喜歡塞爾提克和馬刺,老的挑年輕隊伍,小的反而愛有老球員的隊伍。Jim說他不喜歡雷霆和熱火那種粗暴的打法,我卻喜歡他們那種迅雷不及掩耳的快攻和密不透風的防守。沒有林書豪的日子裡,我和Jim每天都討論一點點準冠軍賽。在準冠軍賽的第四場,雷霆隊跳出個Serge Ibaka,像吃了仙丹一樣有投必中,一口氣連投了十一球全中,追平了NBA的歷史紀錄。我忽然對這個球員感到好奇。
看到來自剛果共和國的Ibaka的暴起,我又會想起來「我們的」林書豪。Ibaka是剛果歷史上第一位打進NBA的球員,在出賽前他總是會捧著法文的聖經在默默的祈禱。Ibaka家裡有十八個兄弟姐妹,存活下來的有十個,他是老么,死亡在那個戰亂的貧窮國度是稀鬆平常的事情。雷霆在第六場原本被馬刺打得落花流水魂飛魄散,竟然最後還能穩下陣來逆轉勝,在先輸了兩場後連贏四場擊敗了馬刺,終結了西區十三年來由湖人、馬刺和小牛包辦西區冠軍的局面。打滿全場的Kevin Durant緊緊擁抱著他的家人,馬刺的Ducan很有風度的過來抱著Kevin Duran說著悄悄話。我卻在鏡頭裡尋找Ibaka。
「看來塞爾提克也會像雷霆贏馬刺一樣,連贏四場,幹掉熱火!」沒有林書豪的日子,Jim說到塞爾提克時,聲音變大了許多:「至於林書豪,應該去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