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七十的程金對，因緣際會（這是他自己的説法，一般的看法是處心積慮啦）接了颱風棋院的秘書長。剛坐上秘書長的位子，他心裡想的就和2000年阿扁當選總統時想的一樣：接下來要做什麽？ 

他每天到棋院觀察大家都在做什麽，有什麽他可以改進的，剛接秘書長嘛，縂要有點作爲。 程老是數學博士，一生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教書，下棋是他教書之外最重要的活動，當然後來被股票取代了。 

早期臺灣下圍棋的人不多時，他也算是棋界很活躍的人，不過沒有什麽頭銜就是了。 

“想當年……”程老喜歡說過去某個棋士稱霸時，也曾是他的手下敗將，但也有棋士會吐槽他： “程老，您只剩下當年了。” 

這種吐槽其實是比較禮貌的。大部分的人是這樣說：輸十次贏一次，老提贏的那次，輸的十次都忘了。 

沒錯，和程老聊天，如果你太認真，會誤會他是聖人。所以大家都知道，他的話就當是……嗯嗯，知道就好。 

主業是教書的程老，無法像其他人那樣全心投入圍棋，終究無法成爲職業棋士。但是他其實很自豪：自己不但圍棋下得好，也比一般的棋士有學問。他縂覺得自己在棋界的輩分很高，很有地位。 

可是在棋界，沒有人會在乎棋力之外的學問。輩分和地位也不是自己說說別人就會認可的。 

颱風棋院成立時，由於創辦人是他多年的棋友，交情斐淺。他覺得機會來了，棋院的秘書長應該和他在棋界的輩分地位很相稱。 

或許是對老友的暗示不夠明顯，或許是他人早有運作。唉，總之，陰錯陽差秘書長的位置被人捷足先登了。這一等就是七年，這七年真是難熬啊！ 

七年來，程老幾乎不到棋院，這對愛下棋的程老來説可真是折磨。 

“棋院給那個大字不識幾個的老粗帶領，讓人下棋都覺得不舒服。”對前任秘書長的不屑，充分表現在博士的用詞裡。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棋院終於淪落到程老手上，哦，不，是程老終於坐上和他地位相稱的位子了。 

因爲程老不知道來棋院要做些什麽，他在棋院和工作同仁像是兩掛不相關的人。這讓他覺得自己很孤單，他忽然想到，身邊應該要有自己人才好，於是他把多年的棋友陳昊人安插到棋院工作。 

陳昊人人如其名是個好人，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和程老一樣，都不知道來棋院要做什麽。 

下棋成了他們來棋院的主要工作，當然，閒話家常也是工作重點。至於工作，當然也沒擱著，聊天總會聊到棋院的種種。

因爲領導人狀況外，底下工作的人就很辛苦，楊秘書因此要求加薪。這讓程老忽然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麽了——把前朝遺臣弄走。 

“這些簡單的工作，我隨便都可以找人來接手，還想要加薪。” 

他跟打雜阿姨仲小姐聊到楊秘書要求加薪的事，當所有人都不認同他時，還有這個阿姨支持他。 

“秘書長英明。”這是每逢程老發表任何意見之後，阿姨的標準接話。 每次程老對這阿姨述説他的人生經驗，或是對圍棋的看法，阿姨都會用仰慕的神情對程老這麽說，雖然她根本不知道圍棋到底是在玩什麽。 

而且阿姨除了附和程老，還能幫程老出氣批評那些與程老不和的同事，讓程老頗有紅顔知己的感受。 

“這些工作我來做都比她好”打雜阿姨說完眼巴巴的看著程老。 

程老望著眼前的阿姨，短暫的意外之後，一種不想讓人看出來，卻又希望眼前的人能意會的念頭，讓程老臉上慢慢漾出了笑容。 

於是他找了這打雜的阿姨來接秘書的工作。 

“楊秘書工作不力，我把他換掉，這個仲小姐待人接物很圓熟，很適合秘書的工作。而且，不但不用加薪，薪水還省了3000。” 

程老向董事長這樣報告。 

其實不管程老的説辭是什麽，董事長都不會反對，董事長事業很大，管不了這些小事。圍棋是他的興趣，程老又是他30年的老友，他來棋院只是要下棋。 

談笑間人事搞定，想到細微處，程老心裡燃起一股微熱。 

“吃掉。”在程老爲了這個心動的人事安排失神的同時，忘了一個劫爭，被董事長提劫。一盤領先的棋，就這樣反轉。不過程老哈哈一笑並不在意，他的心被一種七十年不曾有過的感動衝擊著，他必須刻意談笑，來掩飾落子的手輕微的顫抖。 

程老覺得自己擁有七十年不曾有過的權力，可以決定別人的命運，還有超出他人生經驗的種種可能。仲秘書是個開始吧，還有什麽呢？

這就是權力的滋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