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周世瑀

天災並非僅只是自然事件，基礎設施因應災害的能力，災難來襲前，政府結合民防共同演練、整備與動員，徵用物資、乃至於在災後緊急統籌、調度、救濟、重建等能力，皆反映出政府的階級本質。

《登陸波多黎各》（Landfall）所探討的氣候與債務雙重風暴明確彰顯，看以天災所致的後果，有其複雜社會成因， 美國利用危機，所發動的階級戰爭，正是擴大波多黎各社會災害的元凶。

在新自由主義時代，美國殖民政府舉債為資本紓困、刀刀見骨地刪減公共支出、放任早已劣化的基礎建設崩壞，向上分配財富等作為，已使波多黎各深陷債務危機。為此，歐巴馬遂於2016年指派代表金融資本利益的「財政監督會」 接管波多黎各財政，大力推動水力、電力、電網、醫院，乃至於政府職掌的全面私有化。

因先前由波多黎各政府所提供的服務已然成為資本追求利潤最大化的商品，所以在《登陸波多黎各》片中，空降的「財政監督會」遂成為民眾眼中大肆劫掠的軍政府。該會的職責，不在於補強基礎建設，而是放任建設與公共務服務崩壞，再扣上「大政府毫無效率」的罪名，加速推動私有化「改革」 和「轉型」。

本片顯示，當地水價係由財團的壟斷利益所決定，也就是「市場機制」。「市場」豈容白吃的午餐。所以政府寧可讓救災瓶裝水擺到過期，卻拒絕分發飲水給災民。水尚且如此，所有可以轉化為商品的財貨或勞務，亦復如此。後果則為，民眾有錢者生，無錢者死。

美國資產階級藉由災害、債務之名，蹂躪生死，從哈佛學者發表於《新英格蘭醫學期刊》的研究可見一斑。該研究指稱，颶風瑪麗亞所造成的死亡人數並非美國政府所說的 64 人，而是高達 5,000 人。此一人數遠比官方統計高出70倍。瑪麗亞所致的災情更是自2005年五級颶風卡崔娜造成1,800人死亡後，美國有史以來最為嚴重的風災死亡人數。

該研究直陳，自2017 年 9 月 20 日至 12 月 31 日期間，波多黎各民眾在災後長達 84 日斷電、68 天斷水，更有 41 日行動電話斷訊。再因道路中斷，食物、飲水、藥品闕如、無法撥打119 ，無法就醫，更遑論運作醫療設備。這裡不妨想像生產、洗腎、呼吸器、手術等需求。

然而，川普於2017年10 月視察波多黎各災情時卻謊稱，瑪麗亞只造成16人死亡，當地災情遠不如2005年卡崔娜風災嚴重。他進入避難中心時更以施恩者之姿，朝災民丟擲捲筒紙巾。

更有甚者，川普政權並依據1920 年商船法限制外國船舶提供救災物資。商船法又名為瓊斯法，該法第 27 條明定，只有美籍船舶才能自美國港口載運乘客與貨物至另一個美國港口。該法並規定，船舶本身必須由美國公民所建造、配備與所有。

外籍貨輪只能在佛羅里達州的傑克遜維爾（Jacksonville）靠港卸貨，而後再重新裝貨至美籍貨輪，繼而前往波多黎各。然而，衍生的轉運費用當然會轉嫁給波多黎各居民 。

由於轉運規定，波多黎各物價遠比美國本土高出2成。換言之，相較於歐美現今所經歷的高達10%以上的通膨，波多黎各人民已然承受帝國主義所強加的一世紀通膨。

厲行瓊斯法的結果則是，百年以來，美國日日壓榨波多黎各人民，極大化壟段利益，從而吸納財富至美國。

而在當地面臨氣候災害之時，瓊斯法與軍政府所炮製的「稀缺」和「自由市場」更使得食物、藥品、燃料、醫療援助，乃至於重建物資無法抵達波多黎各，殖民統治遂造成史無前例的5,000人死亡。聖胡安市長因而怒斥，美國在風災後任由災民自生自滅，已「近乎種族滅絕」。

《登陸波多黎各》以氣候、財政風暴，檢視美國帝國主義的國族壓迫、階級剝削與蔑視人命的行逕，值得關注反殖、反資本主義的民眾深思。

片中的波多黎各人民，並非他者，而是我們的工人兄弟姊妹。這裡不妨思考，因資本壓迫，自資產階級要求民眾「與病毒共存」以來，未及一年，迄今疫情累計死亡人數已達18,000人，約莫每日50人。片中波多黎各人民被迫「與氣候變遷共存」的處境，是否會是我們可見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