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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10/25 05:37:00瀏覽114|回應0|推薦1 | |
蚵仔麵線,顧名思義應該是麵線裏有一隻隻肥嫩的蚵。然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蚵仔麵線有了旁支的口味。大腸取代了蚵,形成另一種口感。儘管口味不同,但如同大部份的人統稱各種速食麵為泡麵一般,我都把它稱為蚵仔麵線。位於公館的這一家蚵仔麵線就是沒有蚵的那種,而我也不在乎它那應該是蚵還是大腸。 公館商圈,或因地處交通轉運的接駁點,或因緊臨校園,總是有人潮匯集與流動。來到公館,如果不趕時間,很少有人不鑽進那條巷子的。不管是要去金石堂、東南亞戲院,或只是隨便逛逛,都會經過那條巷子,因此巷子口隨時都是人潮,它像是一具大型吸塵器,電力十足的將人們吸入其中。除非你真的排斥,只要稍在巷口駐足,你就很難倖免的陷入其中。當然,也有人不是去逛街、不是看電影,而是專程去吃的,我曾經就是這樣的一族。 大學時代,我的星期六經常滿堂,一天的疲憊之後,從迢迢的淡水一路返家,公車由滿載夕陽和人聲,漸次轉為霓虹和寂寥。短程的乘客上車、下車,來來去去,各有個的歸屬。由於家住景美,和其他人相比,我的旅程算得上是長途。在搖晃的公車裏,縱使流動的街景偶爾撩撥著看似無波的心,但是大部份的時間總像是走在美式電影中那種荒漠無垠的公路上。一路行來,好像只有司機是我最忠實的伴侶、不變的負擔。不知道是這種孤絕的感受使然,或是繁華具有其魔力。我總會隨著乘客在公館下車,然後浮沉於市聲之間,順著人潮漫動,沒有目的和目標,假裝自己是隻盲從的羊,從這一簇擁擠竄逃到另一簇喧沸之中。然而,自從我習慣到那一家賣麵線的小店之後,我發現這種竄逃的耽溺,竟是一種喜樂。 對我而言,它確實是個癮。在班上認識了我後來成為我妻子的女友,交往期間也是常在週末下了課,和她前往這家店過癮一番。「其實,並沒有特別好吃。」我一位男同學卻這樣說。他在我興高采烈的拖拉下,在某個周末和我吃了一碗他並不覺得特別好吃得蚵仔麵線。我才知道,同學和妻子都老早來過這家店,她們都認為它只是公館的小吃之一。我的癡狂令他們難以理解。他們的眼神訕笑,讓我懷疑自己是馬奎斯《百年孤寂》裏的莉比卡,吃得是泥土和牆灰。 今年,和妻子去公館看了電影。看完電影以後,當妻子還在為電影中的聚散離合嗟嘆時,我一股勁地拉著她,直赴這家久違的小店。自從婚後,忙上班,忙小孩,鮮有機會看電影,更奢求吃上一碗蚵仔麵線。意外的是,妻子似乎很滿意這個安排。分與合不能任由人意,把握當下、趁著年少,自當是唯一的選擇。一路上她把我的手拉得很緊,一種心知肚明的溫暖在我心中盤桓。 從公館圓環邊新開的影城出發,我們在摩肩接踵的騎樓下浮沉,眼前的影像有如黑白老電影的畫面,在我記憶中翻轉。我們經過了玫瑰唱片行,看到了滷味攤;途經的店家,有的換了門面,重新出發;有的換了老闆,大張旗鼓。他們的興衰,悠悠訴說著歲月的更迭與唏噓。 轉入這家賣麵線的小店,發現這種一點兒都沒變。一如不記得它的店名(或許沒有店名),我不記得老闆的臉孔,自然也無法領會光陰在他們的容顏留下些什麼。相對的,這裏彷彿只有年輕,在熱鬧活力的氛圍中,老闆們一碗又一碗的盛著蚵仔麵線。這家店真的很小,店裏沒有接待,沒有領檯,客人們進進出出,自在隨興的律動,教我想起電影中那場窮人的舞會。 蚵仔麵線上桌,我在滿溢的碗面加了香菜和辣椒醬,綠的香菜、紅的辣椒,在湯瓢的翻動下,渲染、沉淪、混沌,和金黃色的麵線作了完美的融合。嘗它一口,我憶起了年少的滋味。 蚵仔麵線不貴,也不是最好吃的,但我隔著蒸騰的霧氣,在一隻隻年輕、笑鬧的身影中,我看到了年輕的我,揮著汗,滿足的啖著蚵仔麵線。 筆者按: 玫瑰唱片行已經不在原址了(2012/10/24) 本文於1999年4月15日發表於中央日報副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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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