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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9/10 05:24:10瀏覽1644|回應5|推薦49 | |
圖:by shlyh
文:by 網路文章http://homepage.ntu.edu.tw/~b93611021/a01.txt 作者介紹修正:這篇文連結已消失,經有知情網友(下方留言第一篇)提供修正資料如下)
作者資訊來源網友提供: 零分之零作者是胡又天, 他在就讀師大附中時寫的,得到該校[火鳳凰] 文學獎首獎. 應是2001或02年吧. 他後來考上台大歷史系, 現在北京大學歷史研究所. ( 2008/12/11 02:52 ) -- 2005-01-13 01:44:35 -- 看過聖經密碼並相信的人, 會產生很多不同的觀感, 而我, 覺得更加的支持了我過去以來的觀點, 並漸漸明確了我的一些假設. 曾經, 風風所貼過的文當中, 除了宇宙大霹靂開啟了我一個新的思考導向以外,最基礎的心理行為科學上的故事,我最深刻的就是「零分之零」這篇故事 - 請伴隨著【左岸的咖啡】法文歌, 走一趟思路逆旅。 - 【零分之零】作者 : 胡又天
任何一個數,乘以零,就變成零。 那麼,除以零呢? 課本和老師都只說,分母不能是零,少年卻不這麼想。他總覺得這可以有個答案出來:假設有兩個橘子要分給兩個人,那每個人可以分到二分之二個,也就是一個﹔如果只有一個人,那這一個人就可以得到一分之二,兩個﹔如果,只有半個人要分──當然,這個比喻不恰當,不過少年不管那麼多,他繼續想──答案就是零點五分之二,四個。如此繼續下去,分母可以一直縮小,四分之一、八分之一、十分之一、百分之一、千萬分之一……所得的答案也愈來愈大,那麼,當分母收斂為零之時,得到的答案,應該就是「無限大」了。 少年推理出了這個答案,才滿意地繼續上課,然而,課本的下一個敘述,卻又馬上讓少年陷入了思考的漩渦中。 課本說:「零分之零無意義」。 一個數乘以零就變零,除以零,就是無限大,那麼零除以零是什麼?少年想,這一定有些意思在裡面,絕對不只是「無意義」。「無意義」?他不滿意這個描述。 在零與無限大之間,是零,還是無限大,抑或兩者皆是,還是都不對?少年想不出來,可他看著那零分之零的符號,總覺得有一種魔力在裡面,似乎蘊含了人生宇宙的真理。 少年亟欲追求,他想破解這個謎題,他要答案。 他鼓起勇氣,在下課後去問數學老師,出乎意料地,數學老師很用心地向他說明:「以你們現在學的高中數學來講,零分之零可以是『任意有限數』,如果考慮到別的東西,那就比較複雜,不是你現在所能瞭解的。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去找一些相關的書籍來看,不過現在你還是先把基礎的東西學好比較重要。」 少年本想繼續追問下去,但又隱隱約約地感覺,數學上的解釋不是他所要的答案--這想法似乎很怪,「零分之零」原本就是數學的東西,為什麼他會想要數學以外的解釋呢?--這個問題,他一時想不出來,又覺得數學老師不是可以討論這個的對象,只好向老師道了聲謝,思緒紛亂地回到班上,向幾位同學說出他對「零分之零」的疑惑。 同學聽了他的話,紛紛或大笑、或嘆息道:「你想太多了!」 眾多同學之中,只有一個趴在桌上,叫老胡的同學不發一語;他抬起頭來,滿懷興味地轉向少年。 少年原本陰沉的面色,在與老胡的眼神接觸以後,登時代以一派求知的急切,他拋開身後的俗人,走向老胡身邊,問道:「你認為零分之零有什麼意義嗎?」 老胡是班上的怪人,他異於常人的思維、奇怪的言語和常掛在嘴邊神秘的微笑,使大家不約而同地在他的姓氏前面冠了一個「老」字。 老胡懶洋洋地坐起,面帶微笑,朝著少年說道:「這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 這一句老胡常說,是有名的廢話;然而,少年仍想知道老胡進一步的看法。「怎麼說?」 老胡看到少年認真的樣子,也收起了笑容,睜開了原本瞇著的眼睛,站起來走了幾步,說道:「這是一個人生問題。」 少年注視著老胡,周圍的同學也興味盎然地看著這兩個自得其樂的人。 「數學老師的解釋不能滿足你,由此可知,對零分之零,你想要的不是數學意義,而是哲學意義。」 少年眼睛一亮。 「一般人容易接受『零分之零無意義』這個觀念,因為數學上不可能用到它,大家也就不去多想,零分之零也就這樣無意義下去。然而,你現在開始思考它……」 老胡倏地轉向少年,正色道:「這時,零分之零對你,就有了不同的意義。」 少年問:「這意義是什麼呢?」 老胡頓了頓,微笑道:「它的意義,要你自己去追尋。」 周圍同學登時一陣哄笑:「你講這麼久,還不都是廢話!」 少年的神色也略顯失望,他繼續問:「怎麼追尋?」 老胡道:「我知道一個大師級的人物,他正在進行一個偉大的計畫,有空我們再討論﹔他有一個網站,由他自己幫人解答人生宗教、思想文化等問題,你可以去試試看,我把網址抄給你。」 老胡坐回座位拿起紙筆,寫下了一個網址交給少年。 少年收下了網址,順口問:「那你有沒有想過零分之零的意義?」 老胡再次微笑道:「有。不過我想了一下以後,覺得這個問題不重要,就沒有再多想了。也許你不一樣,你或許認為它是十分重要的,也因此,當你經歷了這個真理追尋的過程後,你的生命將進入一個嶄新的境界。」 旁人又是一陣哄笑:「你們兩個夠了吧!」 少年不滿地回頭道:「還不夠,怎麼樣?」老胡則陪著大家笑了一陣,彷彿自己也在笑自己的奇言怪論。 笑聲止歇以後,老胡對少年說:「你得到答案以後,記得跟我講,我也很想知道。」 少年道:「好,我會的。」他點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老胡也點點頭,神秘地輕笑了幾聲,帶著一絲嘉許的意味。
* * * 天風的文字簡練而自成風格,從板上的文章來看,他好像不在乎別人看不看得懂,只隨意地寫,而且寫得不多,使得那些文字看來頗為奇怪難懂,但卻也透著一股難言的奧妙。 少年看了天風的個人板,搖搖頭,覺得天下人實在一個比一個怪,班上區區一個老胡真算不了什麼。他發現老胡在板上也有向天風問過幾次問題,並在不久前幫他問了零分之零的意義。 他也寫了一封信去詢問天風,但是沒有回音。 少年焦急地等待,他又與老胡討論,老胡說:「這個人智商很高,知識也很豐富,他的思想和常人是非常不一樣的。不回你的信,可能是最近沒上站,或者別有用意吧。我曾經向他求教,但可能態度不對,我覺得他對我很冷淡,我因此不太敢再嘗試接近他,我覺得我不成熟的思想與文字,對他是一種冒犯。現在想想,我甚至覺得,他對我冷淡,就是對我的指教,和孔子對那個誰,行不屑之教一樣。」 少年補充道:「孺悲。」 「啊,對,孺悲。」老胡點點頭。「你也看到的,大師和天風都各自在進行一些偉大的計畫,他們兩人也都有很深的哲學與宗教素養,然而他們是完全不同的典型。我很敬佩他們,敬佩他們的智慧。他們兩人都是『過來人』了,天風小時候也受過很多苦難,我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方式『覺悟』的,我推敲,大師是『頓悟』,而天風是『漸悟』。你現在正在路上,向這兩人請益,應該對你有幫助。」 少年問:「那你呢?」 老胡笑了笑:「我?哈哈,我還沒有上路。我還沒碰到真正困擾我的人生課題……『我覺得一切就是這樣子,沒什麼好說的』,這句話是我直覺的產物,或許意義不大,但也有一定的代表性吧。我可能要很久以後才會遇上這個覺悟的關口,可能永遠不會遇上,也可能我之前就已經越過了這個關口而不自知,反正呢,活得自在就好。」 少年沉吟了一會。 老胡道:「再努力吧。對了,上次那個,我記起來了:是王國維《人間詞話》裡所說的三個境界。他說: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都要經過三種境界。第一是『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第二是『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最後第三是『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老胡向少年投以一個「聽過這些嗎?」的眼神,少年想了一下道:「好像聽過,不過我所知不多。」 老胡道:「王國維是清末民初一位很有名的學者,他這三個境界,第一個是尋求目標的階段,第二個是為目標奮鬥的階段,至於第三個,就有點玄了,可以說是達到了目標,但在這之後又怎樣,就不知道了。」 少年點了點頭,又陷入了沉思,不再說什麼;零分之零,在他的心目中,似乎沉澱得愈來愈深了。 * * *
少年繼續上網路展望會,天風正在與一群志同道合之友開展一個網路組織,做的是整合資訊人力的事,少年不清楚資訊產業的情況,只覺得天風正在進行的計畫與大師同樣有潛力。 這兩個「過來人」,在「覺悟」以後,都開始實踐自己的理想,為大眾造福,不再為存在的意義所困擾……我自己有那份能耐嗎?我有什麼理想?我得到解答以後,會有什麼轉變?……少年開始思考一系列他從未想過的問題。 天風的回信來了,信中只三言兩語地簡單提及了零分之零在數學上的性質,這些數學老師就講過的。少年微感失望,繼續看下去,看到了天風的簽名檔,只有一個字:「穆」。 「『穆』,什麼意思?」少年想,這個字在板上出現過幾次,似乎有些宗教還是哲學的意味,但他並不知究竟。「還是明天再和老胡討論吧。」 * * * 「嗯,穆,靜穆、肅穆、莊穆,『靜中見真境,淡中識本然』,這個字的意思,相當多啊。」 少年問:「那它究竟是什麼意思?」 老胡道:「你覺得呢?字的意思,本是觸機而定的;先說說看,你覺得它的意思是什麼?或者,它給了你什麼啟示?」 少年低頭沉吟了一會。 「怎麼樣?」 「我覺得……它有一點教人要安靜下來的意思。」 「再來呢?」 少年抬起了頭:「安靜下來,重新審視自己、重新審視周遭,從頭再好好想一遍。」 老胡揚了揚眉。「不錯嘛,你進步滿多的。」他頓了一下,又恢復平常慵懶的面色:「--不過,說歸說,你能做到嗎?」 少年皺了皺眉。「我不知道。」他搖搖頭:「我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效,畢竟這只是我自己的想法。--不過,我覺得這個字也很有意思。你覺得呢?」 老胡往椅背一靠,雙手抱胸,笑了一笑:「其實,這個字的意思我以前就問過天風了,他有回我一封信來解釋,內容一時也說不清,晚上我轉寄給你好了。--之所以剛剛沒直接說有解答,是要你自己先想一下;也許你只是差那臨門一腳,再換個角度就能想通了也說不定。」 「……那我今晚會上網。不過,我還是不知道零分之零的意義是什麼。」 老胡道:「重要的是過程,不是結果,這裡面的道理,不用我多說吧?」 少年點點頭,的確。「我是有了些奇怪的想法,但一時也說不上來。」 老胡道:「不妨說來聽聽。」 少年說:「我覺得……這些人都太偉大了,我只是一個平凡人,這種感覺……很複雜。」 老胡微笑道:「平凡人,我不也是嗎?」 少年道:「你不一樣。」 老胡道:「沒錯,我不一樣。那你呢?你還不知道你現在已經漸漸脫離凡人的境界了嗎?」 少年環顧四周,確然,同學已經把他看成像老胡一樣怪,雖然大家不會排斥他,一如不會排斥老胡,但少年覺得他已經有點難打入同學們那些影視、體育、電玩等等的「大眾話題」了。 少年又看著老胡,不知道要說什麼,老胡這時也不發一言,兩人都在想該講什麼話。 過了一會,是老胡先開口了:「嗯,差不多就這樣,你繼續吧,晚上我信寄給你。加油。」 少年微笑了一下:「我會的。」 他並沒有發覺,自己剛剛也露出了像老胡那樣的神秘笑容。 * * * ──────────────────────── 「穆」的定義是「此問題建立在偽前提上」. 「穆」應是從日文禪典翻回來的外來語. 典故大概是: 公案集《無門關》第一則,〈趙州狗子〉: 「趙州和尚。因僧問。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 無門曰:「參禪須透祖師關。妙悟要窮心路絕... 如何是祖師關。只者一箇無字...參箇無字。晝夜提撕。莫作虛無會。莫作有無會... 久久純熟。自然內外打成一片。如啞子得夢。只許自知。驀然打發。驚天動地。如奪得關將軍大刀入手。逢佛殺佛。逢祖殺祖。於生死岸頭。得大自在。」 頌曰:「狗子佛性。全提正令。纔涉有無。喪身失命。」 從日文臨濟禪譯到英文時, 「無門關」成了Mumonkan, 趙州是Joshu, 她的「無」也被唸成了Mu(穆). 而「此問題建立在偽前提上」的定義是Douglas Hofstadter在《Goedel, Escher,Bach: An Eternal Golden Braid》中下的, 舉的例子是對「妳是否停止毆打妳的老婆了?」的回答. 《Jargon File/黑客字典》對此有詳細解釋: The word `mu’ is actually from Chinese, meaning `nothing’; it is used in mainstream Japanese in that sense, but native speakers do not recognize the Discordian question-denying use. It almost certainly derives from overgeneralization of the answer in the following well-known Rinzei Zen teaching riddle: A monk asked Joshu, ”Does a dog have the Buddha nature?” Joshu retorted,”Mu!” 也就是說此定義有從口語「無」過度衍義的嫌疑. 但考量無門說的「莫作虛無會/莫作有無會」, 又有定義過狹的嫌疑. 但無論如何, 當譯者將公案譯回「穆」時, 指的便不是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的「無」, 而是作為語境真值的術語來使用了. 有聊的註釋, 見 http://www.zenmontreal.ca/~zenlow/English/x032excerptworldgateway.html. 「原來是樁禪門公案。」
少年讀著信想:「天風這信倒蠻清楚的,『語境真值』這詞我雖沒聽過,但也能推知其大概的意思,就是包含著像這『此問題建立在偽前提上』之類語言邏輯的學問吧。……連去那網站看看。」 少年隨著信末的連結,連上了一個英文網頁,網頁上是一篇長文,前半段是那〈趙州狗子〉的英譯,後半段則是作者自身的理解與說明。少年的英文雖只普通,但擺本字典在旁邊,半查半猜,也足以看懂那篇文章,於是他就開始一邊讀著、一邊思索著,同時與之前所沉澱的想法相互印證。 --作者寫道,他常問學生:「假設你面前站著最睿智的人,甚至佛祖、上帝,而你只能問一個問題,你會問什麼?」 看到這裡,少年想:「我的話,就會問零分之零,不過那些學生,一定都是問些生死問題的吧。」 果不其然,學生差不多都會回答像「人生有什麼意義?」「人為何要受苦難?」「死是什麼?」等。而作者繼續寫道,當他再問:「這真的是你的問題嗎?」的時候,學生通常會沉吟一會,而後答:「不,但這已是我所能達到最接近那『真正的問題』的了。」 「那凌駕一切的『大哉問』,是語言表達不出來的。」 少年默然,他想到「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這句話。零分之零,對他,或許也是最接近那「真正的問題」的吧。 文章繼續:那位和尚,為何要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呢?作者說,這位和尚,和常人一樣為生老病死所煩惱著,佛經雖說「萬物皆有佛性」,但對他只是空話。出於對現實徬徨無助的心理,和尚想從權威身上尋求安全感:他去問最有智慧的趙州禪師,狗有沒有佛性;如果狗有佛性,那人自然也有佛性;確定人有佛性,和尚才有生命的支拄。 而趙州答:「無!」 少年想:「原來趙州是因為看穿了和尚的心理,才這樣答!那他的用意,大概就是摧毀那位和尚的最後一點希望了。為什麼要這樣呢?」 接下來的幾段文章,少年全沒細看,只一邊找著文章對此的解釋,一邊自行思索著。又過了好幾段,少年才注意到一句:「你必須跳脫出慣常的思考模式。」 「當我們執著於雜念的時候,當我們用言語雕砌偶像的時候,我們就背離了我們內在的本我--不需要任何認同、信仰或任何大師加持祝福的內在本我。這就是無門禪之所以說,當你發掘了你的內在本我以後,『逢佛殺佛,逢祖殺祖』,『殺』是對心內一切拯救者形象的清除,如此便能『於生死岸頭,得大自在』。」 「講得很精闢。」少年想:「整段文章,就是教人不要有所執著而偏離本性,這樣就可以知道趙州為何要答『無』了:他要破除和尚對信仰、對權威的迷思。」 「那這對我的問題有什麼幫助呢?」少年想,如果不堅持找出零分之零的意義,那接受課本上那句「零分之零無意義」算了,可是這和混沌度日的一般人有何分別?況且,他是絕對不會接受「無意義」那麼草率的解釋的。「什麼『內在本我』,真是玄之又玄,倒是『得大自在』四個字說得很好,我如果能把心頭這個疑問解決掉,想必能很自在的。」 文章又繼續。「我們總是滿懷著疑惑,而這些疑惑,歸根究柢,都是那一個『真正的問題』,凌駕一切的大哉問。而癥結在於,我們是用錯誤的方法去面對問題。……我們總是向身外看,我們總是在身外尋求什麼。……」 「重點來了。」少年想:「真正的解答,就在我們心中,是不假外求的。唉,這句大家都會講嘛,難怪老胡說,他雖然看過許多頓悟的故事,但讀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體悟了。」他有點失望,雖然接受說零分之零的意義要在自己身上求,但是,怎麼求?跳脫慣常的思考模式,又該怎麼跳? 下一段文章,有一句用斜體字顯示的重點:「真我乃是無我。」 「這有點意思了。」少年眼睛一亮:「把零分之零代進來,『真正的零分之零乃是沒有零分之零』,『零分之零的真義乃是無義』,雖然字面上同是『無意義』,但這個『無意義』比課本上那個『無意義』似乎要『有意義』得多了。」 想到這裡,少年不禁莞爾,果然有些東西是言語說不清的。 文章再繼續下去。「我們會問:什麼是『無我』?此時須謹記無門所言:『莫作虛無會,莫作有無會。』……像被封在竹管中的老鼠,進也不能,退也不能,待在原處也不能。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莫作虛無會,莫作有無會」兩句,少年讀到的是英譯:「Do not take it as nothingness, nor as a relative no of‘yes and no,’‘is and is not.’」與原文對照,意義似乎更顯明了些。少年揣摩了許久,看著那竹管老鼠的譬喻想:「這裡未免太玄了些,但意思也更出來了--『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零分之零,不就『零也不是,無限大也不是』嗎?」 雖然得到了這些聯想,但少年並不覺得這對問題的解決有何進展,一切都還是怪怪的掛在心頭。 文章接近了尾聲,寫得愈來愈玄了:「我們以各種世俗的方法試圖解決這個問題,但無門說:我們必須拋棄所有虛妄而無用的知識,如此修行,『久久純熟,自然內外打成一片,如啞子得夢,只許自知。』……一般人認為,修行是有所作為、有所成就、有所知曉,這並沒錯,但只是初步。當我們終於拋卻那一切虛妄時,境界便會全然不同,屆時,『驀然打發,驚天動地』。……」 接著一大段,是比喻當人終於覺悟之後,是如何的喜樂;文章末尾的大意是,人的本我一直都在那邊,從來沒有放失過,只等著人們停止浮躁,靜定下來,拾回本心而已。 * * *
長長一篇文章看完了,值得深思之處固多,但收穫卻也有限。 少年又從頭看了幾次,對照天風的回信,看不出什麼新意,英文倒進步了不少。 夜已經很深了,少年起身,關電腦,關燈,帶著嘆息上了床。 躺在床上,腦中縈繞著種種紛亂的思緒,輾轉反側,眉頭深鎖。 零分之零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不,應該說--我能找出什麼意義? 少年回顧這些日子以來的經歷,一句句對話、一個個想法在他腦海裡掠過,他試著用客觀的角度來看看自己,為了這麼一個奇怪的問題煩惱了這麼久,真像個傻瓜。 也許這個問題根本沒有解答,也許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去想的必要,可是,我還是一直為它苦惱著,只要我一天找不出滿意的解答,我就無法釋懷。 少年閉起眼睛,嘆了一口氣,想著方才那篇文章的種種,又想到老胡所提到的『頓悟』故事:「……這些故事的主角,大部份都是長期為一個問題所困,想了很久,最後遇到某種機緣,才豁然開朗……」 那麼,我的機緣在哪裡? 在零與無窮大之間,關鍵到底在哪裡?少年的思緒逐漸糢糊了,種種莫可名狀的圖案出現在他眼前,旋即消逝,代之以另一番景色,少年的意識便隨著這些不停變幻的影像飄著,愈來愈朦朧了…… ……一個房間,清淨而不寬敞,禪師正在一個蒲團上閉目打坐。 少年出現在禪師面前。--啊,一位修為深厚的禪師!我的問題,就請教他吧!少年滿懷歡喜,恭敬地跪坐下來正對禪師,他就快找到答案了。 --師父,我想問-- 禪師將雙眼睜開一半,露出「請發問」的眼神。 --零分之零的意義是什麼? 禪師不說話,半開的雙眼注視著少年,好像穿透了他的靈魂;少年極度緊張,繼續瞪著禪師,不知道他會給我什麼答案-- 突然,禪師雙眼大開,少年還來不及反應,禪師已經揮起右手,往少年臉上甩了一個熱辣辣的巴掌! 驚醒。 少年睜開雙眼,是夢。那麼,這個夢是什麼意思? 少年微覺尿脹,起身迷迷糊糊地走向廁所,順便讓腦袋清醒一下,好好想想。 --這個夢,就是我的機緣嗎?那一巴掌,一定是像當頭棒喝一樣的意思了,可是我還是沒有悟。為什麼? --零分之零的意義要在自己身上求,但,怎麼求?跳脫慣常的思考模式,又怎麼跳? 少年滿懷迷惑地走到馬桶前面,解開褲頭,拉下內褲。 突然他想到了什麼。 一股電流從心底竄出,直通往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經,少年開始顫抖、痙攣;剎那間,所有錯綜的思緒都清楚了,一切的迷惑都解開了,少年沉浸在前所未有的喜悅之中,渾身舒暢得無法形容,好像整個宇宙都光明了-- 「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少年狂喜地大喊,餘音在清明的心底迴盪,老胡、大師、天風、那篇文章的作者,全在大千世界之中為他同聲祝賀;每句話語、每段文句、每條思緒都攤開了,解放在無垠的天空下…… 良久,他終於回神。 低頭,微笑,掀起馬桶蓋,尿柱轟轟。 * * * 「你找到答案了?」 「我找到答案了。」 「你真找到答案了?」 「我真找到答案了。」 少年的眼中閃著智慧的光采。 老胡坐著吸了口氣,說道:「那好啊,來說說看,零分之零的意義是什麼。」 少年露出神秘的微笑,拿起了一支筆和一張紙,一邊畫上一個零分之零的符號,一邊說:「你看這零分之零,上面一個圈圈,下面一個圈圈,中間一條槓……」 少年突然擲筆,便指著那「零分之零」大聲道:「看,這不就是一根老二嗎?!」 老胡嚇了一跳,看著那條「零分之零」的「老二」,陷入錯愕的情境中;一會,才仰起頭來轉向少年,擠出一張難看至極的笑臉,一個字一個字緩緩地道: 「你--你這小子,你他媽跟我搞了這麼久,到頭來,竟然是一根『老二』?」 少年只聳聳肩:「我是說真的。」 老胡看著少年,收起了質問,臉上的笑容還有點僵硬。 少年露出了一股神秘的微笑,瞇成一線的眼睛,隱現著這些日子以來的所有心路歷程。他攤攤手:「一切就是這樣子,沒什麼好說的。」 老胡茫然地瞪著面前這個「得道人」,腦中思緒紛亂地運作,捉摸著少年話裡的禪機,而少年已經望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輕鬆地交疊著雙手。一會,老胡才收起了呆滯的神情,重現他一貫的微笑:「呵,這麼說,你在燈火闌珊處,見雞巴又是雞巴了?」 少年道:「可以這麼說。還有,那句『重要的是過程,不是結果』有必要修改一下:重要的不是過程,也不是結果,而是在過程之中所產生出來的副結果。像我們班,上次拿合唱比賽冠軍,那獎杯錦旗有什麼重要了?練歌的過程本身也沒什麼,重要的是我們在練歌和得獎那段時間裡培養出來的經驗,這才是真正的結果。--得獎這個『正結果』,充其量也只是過程之一而已。」 老胡興味盎然地聽著,頗花了一番腦力,將「過程」與「結果」這兩個詞的關係理清。少年的話告一段落,看著老胡,欲言又止。老胡道:「有沒有『不過』?」 少年笑道:「知我者,老胡也!--不過,如果沒有一開始那個目標,沒有那個假的『正結果』去追尋,又哪來的『副結果』呢?像這次,我花了好久去追這個問題,各種角度差不多都想過了,天風回信上附的那個網址也去看過了,那時真是剪不斷、理還亂,腦筋全都糾纏在一起,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還是機緣巧合,我作夢夢到一位老禪師一巴掌把我打醒,不久,在一個神聖的地方,我才看到了答案--真是如你所說,一瞬間金光罩頂,完全想開:事實上,根本不用想那麼多。--就這樣,修成了『正果』。」 這「正果」「副結果」「正結果」「假結果」的一大串名詞,頗能教人頭昏腦脹,老胡暗道:「好傢伙,也學會拐著彎兒講話了,『神聖的地方』是哪裡,以為我猜不出來嗎?算了,先不管這些,把握住重點要緊。」於是,對著老神在在的少年,老胡提出了自認為尖銳的一點:「可是,你也是想了很多以後,才領悟到『不用想那麼多』的事實啊!」 少年又神秘地一笑:「這就是『零分之零』的精義了。」 老胡聞言一怔,隨即會意,與少年同聲爆笑起來: 「哇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老胡笑得睜不開眼,對少年比起大姆指讚道:「哈哈哈,好!」 少年揮揮手,笑著說:「沒什麼,其實沒什麼,隨便說說而已。哈哈……」 兩人的笑聲持續了好一會才止歇。 老胡眨一眨眼,舒了口氣,拍拍大腿,才又抬起頭來問道:「好啦,你現在是得道的人了,以後有什麼打算?」 少年緩緩地抬起頭來,望向窗外無限遠的遠方,那遠方在藍天、白雲與青山之外,是明亮而不耀眼的無限,極度的澄澈,至上的空明。逐漸地,少年感到一陣目眩。他閉上眼睛,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一片柔和的白光透過他的眼皮,溫潤地融和著寧靜的喜樂。……少年安詳地享受著這一切,不知過了多久,才想起還沒回答老胡。 少年微微睜開眼睛,輕聲吐出了三個字:「再說吧。」 這時,在老胡的眼中,少年似乎渾身散發著一種無形的光芒,這光芒形成了一個天衣無縫的障壁、一團靜穆的氛圍,超越了語言。 就這樣,兩人無語,直至上課的號角聲響起,打破沉寂。 「那就再說吧。」 少年點了點頭,起身告辭,回到自己的位置。 〈完〉 註1:大師的網址:朱邦復工作室 http://www.cbflabs.com/
其自傳《智慧之旅》可於此下載。 註2:天風的個人板:網路展望會BBS telnet://home.cvic.org/ 註冊成功後在(2)個人專區 中選autrijus板。 (2002.9.13補註:該板已遷至telnet://elixus.org/。) 有關天風的故事:《成長戰爭》李雅卿著,商智文化出版。 零分之零作者 : 胡又天 謝謝 一平 提供的資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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