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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2/11 14:51:34瀏覽1101|回應3|推薦12 | |
轉貼分享:《悼念一代宗師》之二 佛光山上,嗓門最大最具威嚴的不是星雲大師,而是自年輕開始,即帶髪修行跟著星雲大師一輩子的蕭師姑。她的素麵,以巴西蘑菇湯為底,麵粉自己調配,桿麵,嚐過其美味的人,無人可忘。 佛光山的小法師曾開玩笑的告訴我,我們都不敢得罪蕭師姑,否則半夜餓了,就沒有東西吃。 蕭師姑年輕時本來在羅東電信局當接線生,星雲大師當時只是一個附近小廟的住持,真是貧僧一個。 小廟沒廁所,住持兼僕人。每日為了上洗手間,星雲法師得經過羅東大街,走約20分鐘路程,才能抵達廁所。 蕭師姑這些年輕女孩,沒有看過這麼英俊、身高180公分的「美和尚」,只要星雲經過,她們這群如歌謠「望春風」形容的女孩,即擠滿窗口,不管電信局鈴聲四響,個個興奮不已。等過了幾分鐘,才回到座位上接電電話:通常都是一陣謾罵聲:「你們跑那裡去死啦!整個電信局半個人都沒了!」 許多人不知道宜蘭羅東是星雲大師來台灣的第二站。之後才是高雄。 更不知道他的第一站是基隆港口旁的軍事監獄。 那個年代,風聲鶴唳 、草木皆兵,情報部門攔截一個訊息:匪諜喬裝和尚,準備登陸台灣,進行地下工作。 於是剛剛抵達基隆港口的星雲莫名地立即被逮捕,那一年,他才22歲。牢裏關了一堆和尚,每天抓幾個偵訊,抓幾個槍斃。 星雲大師後來回憶那段往事,只要晨光初綻,他即想:這大概是我的最後一天吧。 於是打起坐來,一個向師父懺悔:我要走了,師父,抱歉,我無法完成你的期許,一生弘揚佛法。 一個向留在大陸的媽媽道別:媽媽,對不起,兒子要先走了。您保重。 一天又一天過去,牢裏的人愈來愈少了。終於一位士兵走進來,叫了星雲法師的本名:李、國、深。 已經練習好接受死亡的星雲沒有什麼情緒,準備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盡頭。 2013年87歲的星雲大師已寫下遺囑中,他談到死亡的見解:「我從小就有一個不在乎死亡的想法」,「生了要死,死了要生」。 22歲的星雲法師已經走過了好幾次的死亡關口,父親在戰亂中連遺體都不知道下落;家鄉飢荒加上戰爭,經常有人餓死;還有—-南京大屠殺,他和師父親手埋葬了許多慘不忍睹開膛破肚的孕婦、兒童屍體。 戰亂窮困的年代,他已經嚐遍死亡的滋味。那個年代翻來覆去都是一個:「死」字。 現在輪到他了。 他走出牢房,發現前面幾個被叫出去的和尚還在,然後士兵宣佈:你們,運氣好,孫立人將軍陸軍總司令的夫人,保了你們,你們可以走了。 走了。 在這個陌生的島嶼走去哪裏? 一生都在患難中長大的星雲法師,以濃濃的鄉音,衣著破爛如沿門托缽的乞丐,許久沒有淨身,在路人或拒絕,或指引中,終於一雙草鞋走到了台北佛教總會。 隨緣自在,苦難難不倒他,他被分配至宜蘭羅東的小廟。小廟沒有洗手間,他問了附近鄰居,對方故意不存好心,要他一路走下去,走到火車站附近。 那是二二八事件後三年,省籍意識濃厚的羅東。 而且不會閩南語,當地人也聽不懂他的揚州腔口音,怎麼傳教? 星雲法師說:外國人馬階都可以傳教,我只要做好事,我外省人當然也可以傳教。 事實上,在羅東待了不久,他已經發現上洗手間的路不需要走這麼遠,附近5分鐘的路程,即有上廁所的地方。 但星雲法師還是照走他的羅東大道;問他為什麼? 他的回答充滿智慧:何必拆穿呢?傷感情。 何況我多走一些路,多認識附近的人,沒有什麼不好。 佛光山慈、融字輩的法師,尤其是女性的法師,幾乎全部都是羅東人。 正因爲星雲法師對於佛學的特殊歡喜見解,每天走在羅東大道上的隨緣自在,她們一一皈依佛光寺,從此跟著星雲大師一生。 當星雲大師說我已準備好我的死亡,怕的是「他們」沒有準備好。那個他們,指的主要都是跟了他一輩子的融法師、蕭師姑等。他的身高像屹立不搖的父親,如一個活銅像,似乎永遠不會逝去。 但他知道,他即將離開了。 我的父親是羅東人,小時候我們就住在羅東公園裡。蕭師姑堅持我小時候她抱過我。每次我到佛光山拜訪,還沒有下車,她們就高興的喊:回家了!回家了! 星雲法師從一介貧僧成為一代宗師,其中非常重要的是他的聰慧。 例如他覺得佛教總教人靜默,悲苦;但基督教卻有唱詩班,聖誕節。人生已經這麼多刧難,宗教該給別人一些歡喜。 歡歡喜喜是人性,而不是悲苦虛空。 於是他從基督教中領悟了許多師父沒有教他的佛法。他創辦佛誕節'也分吃糖,也希望信徒以歡喜的笑容朗誦佛經。 星雲大師常常說:我們每個人生來可以成為人,而不是生命卑微的物種,都要懂得上報四重恩。 所以我們要微笑迎接每一天,盡量做善事。 打開星雲大師的一生,好像翻到最悲慘的童年和青年時期。 晚年他已經成為一代宗師,星雲大師的醫療團隊召集人高雄長庚醫院榮譽院長陳肇隆 回憶他怎麼面對自己的重症。 2006年9月,大師不小心滑倒,肋骨斷了兩根,住進高雄長庚醫院,肋骨骨折當然 是難以忍受的痛,但大師才住不到兩天,就要求出院。因為佛光山是日不落的機構,隨時都有洛杉磯、巴西⋯⋯各地傳真、email要請示大師,可是長庚沒有特需病房,79歲高齡的大師忍痛出院,回山上繼續工作。 這些年來,陳𦘦隆從大師身上,看到了和王永慶共同的特質:「他每天都在跟時間賽跑、每天都在思考,我還能為這個社會多作些什麼?」 僅管他一身是病。 2011年佛陀紀念館即將開幕,日夜趕工的十月底,一個星期六清晨,大師中風,在下車的瞬間,醫療團隊看到他穿的是袖口已經是磨破的老舊袍子。 他稱自己為貧僧不是為了塑造形象。 他身體力行。 他說「修道人要帶三分病痛,才知道發心,所以疾病也是我們修道的增上緣,不要排除它,要與病為友。」 2016年10月出血性腦中風是星雲大師病史上最危急的重症,大師腦室內有一個6.5公分大的血塊。 手術之後,一般病人都很懼怕,大師卻非常淡定,每次醫生查房他都要為醫護人員開示,講述深入淺出的人間佛教,如生命導師,討論生死問題,他說:「生了要死,死了要生,等於季節有春夏秋冬的循環,人生當然有老、病、死、生的輪迴。」 大師根本不在乎自己過九旬的身軀,當醫生們還在想著怎麼樣協助他照顧自己時,他在腦部大手術後,每天用盡力氣書寫上千幅的「病後一筆字」,並出版了「星雲大師全集」365冊。 這一生他沒有恨緣,卻永遠記得恩緣。 孫立人夫人在中和往生時,孫將軍剛解除軟禁很快過世。孫夫人所有後事都由星雲大師親自指導,辦理後事。 他不會忘記22歲時,那個把他從死亡拉回來的恩人。 2009年我目睹八八風災,中央山脈頂端無人居住的地方也塌陷了,阿里山降下世界極端值的強降雨量。全球若干氣候科學家來到台灣,研究這個中度颱風,如何形成巨大災難。 我看到林邊如半個丘陵高的黑土,看到災民絕望的眼神,看到如伊拉克戰場的高雄、屏東山區及下沈區;發願拍攝正負二度C紀錄片。讓台灣老百姓瞭解,全球暖化如何摧殘我們的土地。 星雲大師耳聞我正在找企業界支持這個紀錄片,他的反應我永遠忘不了。當時我穿著名牌衣服,他穿著一件老舊袈紗,他卻說:「文茜小姐,妳是做事的人,不要出來化緣,你需要多少錢,佛光山幫妳出資。」 我愣了一下,化緣,再看一下自己的「錦繡衣牚」,頓覺慚愧。但我還是告訴他老人家我們找企業贊助的理由:因為工廠是最大的碳排放來源,他們有綠色工廠的觀念,廢水回收,減少用電⋯⋯全球暖化的問題才能解決。 之後在紀錄片中,我使用了Leonard Cohen 的曲子,Hallelujah,配上哥本哈根大會上列出世界上即將消失的一百個地點。和我一起共事的廣告之父孫大偉向我提出異議,「妳這樣置星雲大師於何地?」 我很有把握地回應孫大偉:「星雲大師會說基督教為什麼會有這樣好的音樂?而佛教一直做不到?」 結果星雲大師的反應比我想像中更特別。 他問我這是誰的曲子?我回答:Cohen ,並且介紹這位加拿大後來旅遊世界的猶太人。他的曲義包括了信仰及對宗教的質疑。接下來,我又介紹另一首Cohen的曲子:Dance Me To The End Of Love. 他把猶太集中營殘酷的屠殺,變成祝福,不要害怕,和燃燒的小提琴一起共舞,舞到盡頭,舞到愛的盡頭。 我告訴星雲大師Cohen是我的偶像,他在巨大的悲劇中寫下最美的詩篇;而且他還在日本出家一段時間。 星雲大師不只沒有覺得我冒犯了佛教,他說:這個人是真正懂得信仰和宗教的人。太了不起啦! 這就是星雲大師,他在逆境中成長,接受逆境佛法的培訓, 大師圓寂,也圓滿了我們這些曾經有機會體會他佛法真諦的人。 像他的那群羅東弟子,我捨不得和他告別。死是生,生是死,我仍等待他如慧星,再一次說出智慧的名字。 當我從星雲大師全集書頁上抬眼,合上書本,依然感覺他好似住在天空那片光裡,那個驟然而降的一代宗師正高掛星空。 、 轉貼 分享 \\ #、 文茜的世界週報《悼念一代大師》 他有一次偷偷在我耳邊說:「如果有下輩子,我想當個廚子。」然後偷偷吃了-個桌上的糖,他有糖尿病,並需控制糖份。他在醫生的囑咐和自己的修行中,找到平衡點。 在台北的道場,某一年他親自主持,他的理由:當天的主講者是我。我很吃驚,因為我和佛光山沒有太大的淵源。但他先對主持道場的小尼姑半開玩笑地說了一段話:「我本來現在該在揚州參加我創辦的揚州論壇⋯⋯可是這個小師姑把我訓了一頓,她罵我:「師父,您在台灣住了六十年,喝了台灣六十年的水,你怎麼可以老是把揚州當故鄉?台灣才是你的家!」星雲大師笑笑的說:「有理,她罵完,我就留下來了。」 他介紹我的時候用了一段佛經的話:大意是大地孕養了我們,大地就是我們的母親。我們要輕輕踩著它,如對母親的感謝。「我對於全球暖化的知識,都是來自於文茜女士的的節目,她是我的老師。所以她的演講,我要親自主持。」 星雲大師用他的一筆字「拍賣化緣」來的經費成立了「真善美新聞獎」。某一年,最佳貢獻獎他希望把獎頒給我。但評審委員認為我太資淺,應該先給老一輩的新聞界人士。他的大弟子告訴我,好遺憾,我回:身外之物,沒有關係。 第二年情況還是一樣,星雲大師的作法很特別,他尊重評審委員會的決定,但自己自創另一個獎項,之前沒有之後也沒有,還宣布他自己來決定人選,自己頒獎。 在我上台領獎之前,他談到一個寓言。三個死者到了地獄,見到閰羅王。一個搶別人的食物,因為家人沒有飯吃。閰羅王告訴他:你來錯地方了,不該下地獄。第二個殺人犯,滅絕一家子的人,因為他的妹妹被這家的一名男子侵犯了貞潔。閻羅王回他:人家一個人傷你十分,你卻殺滅他們,永不得活著。於是一拍,判他下十層地獄。最後一位是某報紙的總編輯,他直接問閻羅王,我沒有殺任何人,我為什麼來了地獄?閰羅王回答他:你為了個人享祿,奉承權力,殘害百姓的你也眛著良心歌頌,你傷害、甚至因為你社會沈落,沒有是非,你該下十八層地獄。 星雲大師從小家境清寒,長得眉清目秀,但留在家裏,當時正鬧著飢荒,他必然餓死。於是媽媽含著眼淚,把心愛的兒子送進廟裡。 他沒有機會上學習字,他說:各位新聞界的前輩,你們都是我的老師,我是看著報紙自己研讀,才能識字,讀佛經,講道。這是我創設這個奬項的原因。 當時台灣的新聞界已經淪落,老一輩的感慨不語;新一輩的人靜默不語。整場的空氣,𣊬間凝結。 幾年前,星雲大師已經數度中風、病危。我2019年最後一次探訪他,他身邊的人特別安排我參觀佛陀紀念館,知道我身體不好,特別用小車在紀念館中穿梭。他們輕輕告訴我,大師身體不好,我們不告訴他你幾點到,否則他會撐著身體,請妳體諒。 我馬上問:那我是不是該走了,別打擾大師呢?他們說:他盼了好久,知道你得了肺腺癌,還要我們特別祈福。 盼,在一位大師是什麼意思? 我走到他見客及休息的大樓,已經雙眼失明的星雲大師就站在大門。當時仍有秋風掃落,雖是南部,仍然冷意十足。 他挺立的站在門口,我吃驚地趕緊跑上台階。那一年,他已經94歲了,也已經生了大病。 直到上頂樓時,他才坐著輪椅上樓。 我問他身體,他說:「對於死亡,我早已準備好了,就怕他們(指弟子們)沒有準備好。」 我上一回在這個頂樓辦公室是八八風災,佛光山在最短時間內,安置了近四千個災民。下午接到高雄縣政府電話,傍晚已經全面動員。衣服,洗個熱水澡,炒熱米粉,熱湯,⋯⋯原本神聖的佛堂成為災民打地鋪有熱毯棉被的居住地。我到訪的時候,已經時隔八八風災約一週,災民失去家園,怕未來生活沒有著落,經常有糾紛。包括宗教信仰以及吃素食。當弟子在頂樓辦公室向星雲大師報告時,星雲大師望著高屏溪沿途掏空路基,他下了指示:附近餐廳也是災民,就讓他們在那裡用餐,也算對鄰居的幫助。 至於他們拒絕佛像等,星雲大師更認為自己疏忽了,他們信仰的是長老教會,希望弟子找到他們的牧師,在這裡陪伴他們。 當時清淨優美的佛光山有一部分也是災區,滿地尿酸味,蒼蠅飛舞。師姑們打掃時,若聞到有災民隨地小便,自然以水冲洗。結果她們都被星雲大師教誨了一頓:「他們已經沒有家,到這裡寄居,妳們雖然面帶笑容潑水,不是趕人嗎?有時候,我們也要學習山上人的生活方式。」 2019年我最後一次離開時,以為在辦公室道別了。到了一樓,星雲大師又站在門口送客。前面一排媒體,我請他趕緊回房休息。接受採訪約5分鐘,一個記者用眼神暗示我,星雲大師還站在大廳。 我又小步跑進去,有點喘,他說:我一定要送別妳,看到妳上車。我們不知道何時才能再次相見。」 那回見面後,我去了美國麻省理工學院,之後回來,就是COVID-19⋯⋯在防疫考量下,他不怎麼方便見客。我自己身體愈來愈差,走不了坡路,心中惦著:好一點時,就去拜訪大師。 好一點時⋯⋯ 歲月就是這樣,兩年前他高挺的身體對我揮手,一直揮手⋯⋯ 面對死亡他充滿智慧。他知道,那是此生的訣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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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