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三忿路交叉口，他開始想該選哪個方向走。沒有太多反應時間；但這是他整個逃亡的第一個抉擇，不論最後是好的結果或不好的，一切都從這個選擇開始。他決定多花兩秒鐘的時間好好想想，兩秒鐘太快，他的未來必需在千分之一二秒中下注，籌碼已然太少，賭本也剩這把，孤注一擲讓命運決定未來，只能是賭徒的宿命。所以他開始想，三條道哪條安全。

左走只要閃過鄰長家燈光監視的範圍，就可以順著黑夜石階往山區走。五秒鐘的僭越燈火區是致命關鍵。衝過就有救了；衝不過就完了。右走呢？是條沒什麼燈光的小巷子，走過去應該不會叫多已睡去的鄰居望見，順著小跑的脚步過了，就算被瞧見也不會在第一秒鐘就認出是要逃的企圖。很好的一條隱匿逃生路，只是，那畢竟是條死巷子，盡頭一觸及，就得翻墻越壁；一來自己體重早已沒法控制，再來翻墻必有聲響，一旦被已睡著的任何一窗口人聽到，必然在五秒鐘內所有燈光全亮，沒等翻墻上山，就要被當作樑上君子般甕中抓鱉，分明沒法衝過。

那怎麼辦呢？哦，直直地走，那是一條窄窄地長巷，是往外交通最繁、最密的主要通道。狠狠地往前衝過去，見著的人一定當你趕著到便利超商買酒填胸除愁的人，也不會有太多聯想和關注，只是，要出巷口，必得經過那間要命的分駐所。最早會選擇到這兒居，很多加分是這個分駐所。世道不平，任事多危，有個小小警員聚會所，歹徒多半要避而遠之的吧？怎想，今夜避而遠之之人竟是自己。一時水淚往腦門衝，臨到淚腺硬是加壓堵住，這時候不是讓淚示弱的時機，將自己丟給命運，勇敢該是整個儀式的一部分，總得給自己一個唐詰哥德式的狂笑；或阿Q心裡戰勝法的態勢，不是？

他把三種途徑反覆再三地領誦一遍，＂唰啦＂打開了三樓鐵捲門，左右高樓高的只把天留給他這戶一角格的天。今夜難得星斗渙燦，像是早等在哪兒落實他平常可憐的想像。他優雅地從小方紙盒裡抽出一支菸並點燃，仰天一吸一吐，心蕩如流，好生快意！把燈全捻亮，他順勢高歌一曲，神態猶如孤島獄門前的壯烈。所有邊上鄰居、對門大樓的燈全亮了，一時天地間像極路易十六之於凡爾賽宮。他決定走第四條路，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