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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清望明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2012/03/03 10:56:43 |
清明天裡有時冷,在這邊更冷。這時間是我出發前去祖地時節,二月尾端的偶然餘時,我的心就跟每年上丘祭祖的那天一樣,有些遙望過去,有些淒淒不可斷落的祖緣思緒。今日不同:時節不同、地點不同;今日相同:一樣趨近血緣,一樣心中沈靜也沈靜。氣息的不同:即使清明印象充斥慍熱感,但此刻在薄羽絨下雙臂還是相交握暖,抖落一堆水氣。 二月二十九日,天氣陰,廈門 枋湖車站出發,八點十分,再是冰冷只走三人的大巴,我走向最後一排,滑身找舒適。坐定,喝了口鐵觀音去冷,大巴師傅見到對後喊:「車內不准抽煙,要抽到外頭去!」我舉起熱杯向他,作勢敬酒樣,他點頭止言。車內13度,我手伸進背包,摸向這兩週都還未用上的棕棉手套,真是冷的可以!不到5分鐘,於是出發。 大巴是普通車,到石獅才25元,加1元保險費。原來這是一台長途普通車,是那種沿路都可上車下車、可上人上貨的親民大巴。於是乎,價格便宜、速度和緩、進滿整車人暖暖、時間整整是近三小時的普通。反正今天一天只作這件事,就從一開始就細細品嚐瞭解,從人從路,還有從在地感。 這是沿海、和家鄉對稱的沿海,右邊是大海、好久不見的木麻黃,雖然整路都是工廠綿密、修路不斷,但還是可以想像揭開這表面的七八年,過去一定是荒土片片、海風嚴強。像是鹿港邊、海埔路旁。 從水頭、安海,一直到晉江、石獅,沿路放人、卸貨,服裝城公交站是最終點。這時已經到了十點半。 下了車,發現石獅是一個不小的城市,是張牙豎毛不願落後的城鎮。習慣著注意路上圖案、品牌,發現這裡黃雀們狂追、緊抓複製的近似對象,已經不是Nike, Adidas夏蟬,而是富貴鳥、361這些螳螂品牌。有些可愛再加上純樸慾望,左岸的親友們好像很忙、很快,略帶一些慌。 還沒步下車,一群「摩的」飛舞跟進,堵住車門、環著所有下車的人詢問。有些女學生講了價、坐上車,應該就住市區內吧?我則先去了熟悉麥當勞小解,略抓住這份小熟悉來應付等一下的冒險。我經驗過很多自助旅行,但對於這邊,無論怎麼查Google、畫地圖、寫註記,對於交通、對於物換星移以週以月計的路名、地標,一切都不篤定。 幸好還有「的士」一台在路邊,我急忙問他:「知道翔龍路上龍湖鎮郵政局嗎?知道那邊有一個施家祖廟嗎?知道有一條路叫錢江路嗎?」,他一臉茫然、然後說:「這邊廟太多、什麼祖廟?倒是龍湖鎮郵政局知道怎麼去。一趟40元。」我只能先上車,因為這是唯一的選擇,我腦中其實還沒目的地。 果然郵政局不像郵政局,只是一間店面。不過幸好郵政局還在!否則如果像那兩家中國銀行、一家農民銀行、兩條交叉路一樣都不見的話,那還真是毫無線索足以接近目的地。最後是瞥見一個后宅村的指標,才把我們帶進對向巷內。我知道接近了,我心微震、緊張,認真盯著任何巷弄指標、圖騰、甚至妄想會有彰化家裡絲毫類似的風味建築。不止如此,還要兼顧著安撫司機,唯恐他失去耐性拋下我。 看到「尊道學校」,我知道路對了!看到「家挺先生路」,我知道接近了!看到「學格路」我知道就快到了!一直穿縮在極窄巷間、反覆倒退迴轉。怎會有如此密集的老宅古巷?怎會如此像是鹿港九曲巷間、成疊覆蓋的三合堂、石造屋?這裡不該是中國一個海邊,不該是解放後、文革完、經歷改革開放的建築….這景象顛覆我的概念。這裡的建築拋棄碩大、豪華風行,簇擁著傳統、親和古樸。一方面眼內驚喜、一方面辨路混亂,直到一個彎路盡,我只能告訴師傅:「好吧,就在這裡停吧!」他收起激起的找路、躦蹭野性情緒,一看到40元,也還是突然驚醒般的收了錢,恢復正常走了人。 留下我一個人、望著路邊的一條狗,想起老媽曾經在泰國下了飛機看到雞鴨說:「泰國的雞竟然長的和台灣的一樣?!」。我這時也想著:「老家的狗原來也沒變過!?」 旁邊的屋子簷下盡是「錢江派衍」。不曾想像過那滿在村莊屋院裡、墳前牌出現的這四個字,竟會在這對岸村遙遠落里處處標示。我用台語跟著迎面而來的老人詢問:「施家祖廟在這裡嗎?」他一眼茫然,我不知道他是聽不懂還是聽不見,於是用國語再重複了一次。「往前走,就在那邊。」果然用熟悉的台語回答我。真不知道是反應較慢?還是懷疑我這個外來客?我無法再細想,因為目標正在前方不遠,而我終於能一睹血緣曾經的停泊處。 迎面而來的祖廟不大,但完全吸引住我這遠到的血脈後輩。祖廟裡外整齊淨爽,鳥雀聲聲迴盪,深處在裡頭,有種不自覺的反省和謙卑。如果人稱開支散葉像是興旺發展,那落葉歸根時,會不會只能當是一場戲夢?想著前來時妄自征服自己的尋字玩性,以為找到「錢江」、找到「家學教議」等貼在自己脈搏上的紋理,就會完成另一個隨性而致的旅遊。但當站在滿壁祖先畫像前那時刻,洶湧撲來的宗祖前人,應化身成重重禮教孝道的靜流,我無地自處,幾乎被淹沒。一定是無形的道理,讓我能順利無誤的找到這沒有地址的祖廟,讓我在這時間、這情況下,前來接受這份訓斥。 我照了相,也想著要把這地方的來處記錄起來,要讓想來的人知道怎麼到。要讓任何有衝動、有立願,或者只是好奇的人,都能沐浴在這份祖流之源而有感動。 慢走隨意繞了一圈,這前港村落重修了很多家廟,大部分的家廟都約在2003到2005年之間修建,層層疊疊保留古樣,大家風範不遜殷浙豪宅;其中更有雙層樓、有洋式房。當中,沿途拍照時還遇到一名耆老,本來有點責罵我的唐突取攝,後來經過我的解釋:「我來自台灣鹿港,排「議」字輩…」他才轉為熱情,作了一番介紹。其實我有把握,滿村全是姓施的,怎會對同是姓施的後輩計較呢? 十二點正午,離開前港村,右轉沿著學格路走向衙口村,從施家後代贊助興建的「清輦清溪大道」一路接到「施連登大道」,我一步步邁入施琅出身的衙口村紀念館。看了知名的「施公奇案」施世綸,知道施琅一家人對收服台灣的一些事,台灣來的我不知為何的無感。也許是「台灣」、「施姓」這兩股的至親攪拌間,我無法在這矛盾中領略粹出一番道理。 隔壁相連的施氏祖廟和我想像的差異很大,對表象外觀的頹敗還不及大廳裡面滿是牌棋煙漫的失落感,裡面的祖先耆老畫像被透明塑膠布釘住,表面已不是透明,先賢已然蒙塵。連戰的贈匾高掛大堂左側,我不覺合宜自然。門外中庭無章的摩托車交落,都是外地趕至祖廟來賭博的。這樣的祖廟,在3A級的國家風景區中,我覺得難過、不想久留。然後走向海邊衙口沙灘,那裡是旅遊地,我心理盤算只要見到「摩的」,那回石獅長途車站就有望了。 兩點整,這個已經轉陰的下午,我坐上一台疾駛的「摩的」。從第一次來到中國已經超過十年了,終於還是給我逼到要坐上這「摩的」的時刻,相比起10公里的走路,這冒險還是必要的。 中途下起磅礡大雨,我一手捏緊過大的安全帽,躲在司機騎士的雨衣裡,完全看不清前方路巷轉彎或坑洞,更看不外頭車輛的奔馳交會。心中的害怕無助,全身的僵硬難熬,凍結在這15分鐘之間。直到司機老伯大喊:「已經到長途站了。」我才真正放鬆,然後付了他15元。 了然交通的我,買了直達車回梧村公交站,兩小時內回到廈門,41元。 這一路,先祖讓我來、讓我回。雖然一趟一天,對我卻是無窮的珍念。那一磚瓦、一疊屋,對我來說,真是比桃花源地更為真實。當時的唐代中秘,應該沒想到移居到這海西邊境後的一千多年後,其中一個後人會從台灣回到這裡探秘。 這清明節之前的寒天未盡之時,我心清風、遠望清明。 這就是祖先給我上的一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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