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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0/01 21:21:12瀏覽1220|回應0|推薦14 | |
那天下課之後,王懷楚一個人在球場上練習射籃,但不知怎麼都無法投進去,忽然間,有顆球飛過來射進籃網中,掉下時正巧落在他腳邊,還沒等他回過神,陳建龍的聲音便已嘲弄似地從身後傳來:「你根本就沒有專心投球嘛。」 這一句話就絕了周圍的聲音,充滿了譏笑的意味,王懷楚覺得有些不悅,於是他撿起腳邊的籃球奮力一擲,正是一個籃外大空心。 背後又傳來不懷好意的笑聲,陳建龍說道:「不知道怎麼投球啊?把球扔過來,別像木頭似地站著,我教你怎麼投籃。」 前一句是教訓人的,後兩句卻是衝著他說的。 王懷楚從稍遠的地方用力把球擲過去,心裡叨念著:實在不曉得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這種人,隨便說句話,就能夠把人的信心這傢伙的嘴好厲害,不能隨便招惹。 陳建龍手一抬,那顆球就紮紮實實飛進了籃框,出手俐落得很:「你瞧,籃球嘛,就這麼簡單。」 王懷楚明明曉得這人存心炫燿給他看,只淡淡地說:「我知道你很行。」 陳建龍道:「再怎麼也沒有你行,每天跟個漂亮女生同在一個屋簷下,樂都樂死了。」 王懷楚忙道:「沒這回事,我借住在人家家裡,還能怎麼樣啊?」 「那──你跟朝雲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們只是朋友而已。」 「『朋友』?」陳建龍的口吻有點酸:「『朋友』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 王懷楚沒想過這個問題,在他心裡,「朋友」是一個很難表達的概念,一群人聚在一起就叫做「朋友」,同樣地,兩個人擁有類似的想法,也可以稱之為「朋友」,那麼「敵人」呢?「敵人」又是怎樣的一種認定? 於是他問道:「你認為我們算不算『朋友』?」 陳建龍望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友好的時刻結束了,兩人很自然又很蹩扭地散開去。 練完球後,去牽停在車庫的單車,意外見到穆行雨的腳踏車就停在旁邊,他剛把車推出來,看到王懷楚就很自然地微笑招呼:「今天這麼晚下課?」 王懷楚微笑著招呼回去:「沒,我打籃球去了。」 「社團不是明天下午纔有?」 「我想練習一下投籃,平常冷板凳坐太久了嘛。」 「哦,」穆行雨微笑道,「下次找我一起練習吧。」說完就騎著腳踏車走了。 另一次和陳建龍見面,有點像第一回見面的續集。 地點是學生禮堂,王懷楚正趕去看校慶的晚會演出,學長學姊們準備了許多節目,有歌唱和戲劇,甚至還有表演相聲。 學生會的同學在後台忙著換佈景,王懷楚知道高丘也有參與演出,本來打算過來湊熱鬧,沒想到禮堂內早就坐滿了學生和家長,茫茫然尋找位置坐下時,熟悉的側臉忽然出現,穆行雨早就坐定下來,還另外占了個空位,王懷楚擠了過去,問他能不能騰個位子出來。 穆行雨爽氣地安排他坐下。 「不要緊嗎?」王懷楚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係,班上那些人要上場唱Beetles,沒什麼機會坐下來。」 穆行雨等他坐定,突然站起身來,朝著遠處揮了揮手,然後陳建龍很快地走到王懷楚旁邊的空位坐下;兩人坐再隔壁,陳建龍卻不停對著穆行雨說話,面對這種情況,王懷楚忽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拘束,好像憋住氣的感覺,一下子如坐針氈。 只聽他隔著個人,問道:「阿穆,你不是要幫同學多留個座位嗎?」 穆行雨微笑道:「他們要上台練習,肯定沒空過來聊天,懷楚正好沒位子坐,就讓他跟我們坐一起了。」 陳建龍道:「他怎麼不跟自己班上的同學坐?」 穆行雨道:「學生禮堂位置不夠,反正咱們認識,相熟的坐在一起也好。」 王懷楚在一邊聽著這些對話,總覺得陳建龍的說法有些埋怨,聽到這段對白,還是有種被排斥的感覺,王懷楚不由注意起他的臉,下意識要驗證陳建龍的另一句話,口裡便有一搭沒一搭與穆行雨聊起來:「你們班上也沒表演?」 「我不會唱歌演戲,可不想在校慶公開出醜。」 「這是全校性的活動,不參加太可惜了。」 「那你自己怎麼沒上去表演啊?」陳建龍插嘴,不知怎地,讓人覺得話裡總是帶刺。 王懷楚沒有作出什麼表示,正在想著該怎麼另闢話題,沒想到,陳建龍倏地站起身來,說是要去後台看看同學,便要離開。 穆行雨問他:「你不看表演了?」 陳建龍道:「到後台一樣是看,坐在這麼擠的地方,我有點不舒服。」 王懷楚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裡有鬼,但他卻一直覺得陳建龍對他有種莫名的敵意,上回找人去當巫家當家教,現在怎麼反而對他更不友善了呢? 於是他問:「陳建龍他……他是不是對我有什麼不滿?」 穆行雨先是一怔,然後說:「阿龍人挺好的,懂的也挺多的,就是有時候氣量不夠大,應該說有點自以為是吧。」說著,自己先呵呵笑了起來:「我這麼說好像打小報告似的,還怕不了解他什麼樣呀?」 又問他們怎麼成為好友的。 穆行雨不好意思地笑道:「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先是國小國中到高中都同班,到了大學還是同一所,就這種孽緣吧,認識了十幾年,不當朋友也說不過去。」 不知怎麼,王懷楚覺得蠻有趣的,陪著一起笑了。 穆行雨又道:「這個週末,我可以跟阿龍一起去巫家當家教嗎?」 王懷楚很快地說:「當然可以啊,我上次提過,還怕你們忘記了呢。」 「沒這回事,阿龍還一直記在心上,想說你上回講了,過幾天又沒提,還以為以後不能去賺外快,所以──」 「原來如此。」 表演開始後,他們兩人就不再交談了。 王懷楚想了想這幾天陳建龍冷淡的態度,還有那些挑釁的話語,覺得那人真是蹩扭,自己看到了別人內心不願袒露的一面,奇怪的情緒彷彿也隨著視線傳遞過來;現在舞台上上演著各式各樣的幻想,耳邊是調侃的相聲對話,跟著的美國流行搖滾音樂轟隆隆佔領了全部的思考,心底的某個角落忍不住茫然起來,顫巍巍地跟著共鳴。 人們遇上一個朋友,與他招呼,與他相知,與他為伴,與他熟識,卻常常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全部,就是真相。 人們總忘記別人也有過去,也有不願說開來的懷疑;或許人是怯懦的,很多事情不願說出口,往往要人臆測。 秘密在別處上演,也在公開的場合上演,傳唱的是屬於每個人的心事,輾轉出現於人們的生活之中。 那是一個和誰都不一樣的回憶,或許也是自己能夠獨有的回憶。 所以珍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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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