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寫作同好Yensheng「我不是魚」有感

　　莊子和惠施的千古巧辯是這樣的：莊子與惠子游於濠梁之上。莊子曰：「鯈魚出游從容，是魚之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 我知之濠上也。」

　　求學階段讀莊子與惠施這則故事，曾經舉手問老師：「爭論到最後意義何在？」老師笑笑回答：「這是在比較莊、惠二人對事物探討方法的不同。」當然這樣的回答是無法滿足死鑽牛角尖的我，惠施雖然實事求是，不過我並不欣賞他過於堅持己見的態度（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也，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白話解曰：我不是你，當然不會知道你，但是你不是魚，也不會知道魚的快樂，這也是肯定的。），年幼的膚淺更是無法苟同莊子的詭辯（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云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 我知之濠上也。」白話解曰：當你問我，你怎麼知道魚的快樂呢？這句話時，你便已知我是知道魚的快樂了。）我再度舉手：「假如能給魚開口的機會，莊、惠二子所說的都變成廢話了。」老師又笑了：「這本來就是假設性的寓意，你的論調當然也可以成立。」

　　成年之後，褪了年少輕狂的意氣風發，才明白這段巧辯意在指明，當你執意用自己所得的知識來做推理與判斷時，反而會不自覺忽略更多重要的東西。知魚之樂，更比喻著人與宇宙萬物皆有相通之處，劃地自限慣了是不容易參透無我、無為的境地。回顧那一堂課與老師的對話，發現自己成了無知的狡辯者，反而覺得羞愧萬分。

　　「學歷史，讀歷史，想學的是記取教訓，可惜歷史告訴我們的是，『歷史必然會重演』，有些事，即使學了再多，即使想的再多，卻永遠永遠也無法避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為什麼不繞路？.........」文友Yensheng如是說，前人的經驗法則歷歷在目，但不入深山焉知有虎？歷史重演是為了印證古人所言不虛，另一方面歷史不斷重演是由於人性劣根難斷，亙古以來人類文明都是如出一轍的演進。當「我執」尚在之時，前人的教訓不是我的教訓，你的經驗未必是我的遭遇，若強調「記取教訓」為的是減少損失或傷害，是否相對放棄了嘗試的機會？這麼一來，又提出另一道辯證的題目了。

　　論辯應該是闡述個人想法的一種溝通方式，但基於每個人中心思想不同，終究僅僅是展現辯才與機智而已。我不認為所謂的「真理愈辯愈明」，那不過都是設法說服對手認同自己的觀念罷了，辯才無礙者也不代表所言為實，讓人無言以對也不表示就能夠服眾。這世代，十分重視「自我」的表達，也少有人會設身處地為他人著想，更遑論「感受」這麼主觀的橫議了。

　　你我都不是魚，也不可能相互成為對方，感受不到彼此的感受，因為我們陷入等待別人肯定來證明自己存在的迷思中，因為愛你，我試著瞭解你的感覺，不是刻意壓抑自我去附和你，而是在嘗試的過程中，讓自己跳脫既定俗成的侷限，除去「私我」才能包容，因瞭解而變的慈悲。


Rosa 2005/03/29

(收錄於兒子中平國中班級刊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