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又吹起暖暖海風, 彷彿又回到熟悉的台東, 遠眺在太平洋搖曳的綠島。

那一年回想起來就像前一刻的清晰, 在台東志航基地某棟行政大樓地下室, 人事

室帶來一位新兵,要分配給陳富學長當徒弟, 以接替他退伍後的勤務, 第一眼的

印象就是靦腆憨厚, 加上同樣來自桃園的這一層關係, 相信往後相處會十分融洽

, 他帶著台灣腔的口音:「 我叫做李瑞良, 我來自桃園, 是個西點麵包師傅。」

一直到現在我都還記得他說話的樣子, 往後進入我們的生活圈子, 我發現了

他的靦腆他的求知以及他參與的積極態度, 有很多屬於基本常識的部分他卻不

懂, 後來才知道他很早就進入這個社會, 小學畢業就當西點麵包學徒, 誠然這方

面技術很好, 卻也與社會大大脫節, 科室裡面一個插座壞掉了, 他很好奇又帶

幾分不好意思的觀看我們更換, 因為他從未碰過, 這讓我們覺得不可思議, 日

後這樣的狀況很多, 在成長的過程難免跌跌撞撞, 他卻展現過人的熱情積極學習

參與, 新的社會經歷讓他來者不拒, 什麼都有興趣, 什麼都想學, 給他自己帶來

一個全新的人生 。

看到李瑞良的表現也讓我暗暗佩服, 整個人的改變也是十分醒目, 拋脫生澀

圓融自己, 彷彿會發光發熱一般, 外出放假開始會抹髮膠 , 穿著也顯得新潮流

行, 各類活動都有他的身影, 更讓大家跌破眼鏡的是, 他連部隊內的英訓中心

舉辦的英語訓練課程也報名參加, 聽到這事大家都驚訝卻也伸出大拇指, 而在

寢室內的私下活動也都有他的身影, 那時候大家流行玩五子棋, 他短短時間由

不懂到樂在其中,常常端著棋盤找我來兩盤, 輸了就二十下伏地挺身, 這一兩

盤玩下去往往就耗去一夜欲罷不能, 第二天兩個人頂著熊貓眼打瞌睡找時間補

眠 ><” 。

接下來的生活可以說是十分精采, 各項活動, 棒球, 游泳, 洗溫泉, 騎

單車健行,甚至租車旅遊, 一直到我退伍, 身邊總有他參與的身影, 軍中的生活

讓他體驗出跟別人不一樣的人生。

退伍之後彼此聯絡未斷, 直到他也退伍, 斷續的訊息知道他退伍後生活還

不錯, 也交了女友, 甚至和他的父親標下某高爾夫球場的福利餐廳, 雖然後來因

為父親過世, 也放棄餐廳事業, 卻也積極投入保險事業, 直到發生一件憾事…

某次與客戶洽談結束走出門, 立即被一輛車撞倒, 急救後檢回一命, 卻也

導致上半身有一半找不出原因的癱瘓, 再次相遇, 面容依舊, 卻也抹不去失意喪

志, 因為一隻手無法抬起來, 無法工作無法騎車, 他自嘲為廢人一個, 我不知道

怎麼安慰他, 讓他重新站起來, 只能拍拍他, 沒想到這竟然是我見到他的最後一

面。

失去聯絡的原因是李瑞良的電話變成空號, 後來舉辦聚會也一直找不到

人, 往日每隔一段時間總會出現的他竟然音訊全無, 這讓我很納悶, 某年元旦辦

了一個當年在台東一起服兵役的老同袍聚會, 就是找不到人, 我心裏一直在想著

, 日後遇到他一定要告訴他: 「 你錯過了和老朋友相聚的機會 !」, 總等著他某

一天會突然出現在眼前對著我靦腆的笑, 等著告訴他下次一定要到….

整理抽屜, 意外翻出當年的聯絡簿, 一直以為丟失不見的聯絡簿有他家裏

面的電話, 我撥了通電話過去:

「 喂, 請問李瑞良在嗎?」

「 你哪裡找他?」 話筒一端傳來蒼老的聲音

「 我是他當兵的朋友, 請問他在家嗎?」 沉默了幾秒

「 他已經不在了 !」 「阿? 怎回事?」 我以為他不在家

「 李瑞良已經走好幾年了, 車禍後手一直醫不好, 後來去住院」

「 後來在醫院走的, 也已經四年了 」

 聲音充滿無限的孤寂, 我的腦中出

現浮光晾影的片段…當年那個拿著半邊泰國芭樂要去盛飯的小子, 那個為了接

棒球卻粗心差點打斷鼻樑的身影, 那個癡迷五子棋四處找人單挑的李瑞良,就

這樣沒了?? 原來不是他錯過了我們, 而是我們錯過了他….

「 有空來家裏坐坐, 來陪陪伯母阿 ~~~」

已經忘了最後伯母說了什麼? 覺得淚管有些堵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