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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11/11 15:01:54瀏覽834｜回應0｜推薦4 | |
紅紅的燈籠花 有一年夏天惠美特別請了年假回鄉下，那位記憶中從來不曾喊累的阿婆終於倒下了，幾乎完全不會說國台語的阿婆最疼惜惠美，因為家族裡頭的孩子輩們只有惠美的客語說的最標準，也最肯用客語開口和祖母說話，其他的孫子早就都因為長年外出而生疏了母語，就算回了鄉下也很少用客語交談，只有必要時和阿婆回應上兩句，這幾年阿婆能說話的對象是越來越少了。 男友在惠美趕回鄉下之前看出了她的擔憂，年事已高的阿婆這次入院恐怕不是很樂觀，惠美揪著心、忍著眼淚默默的收拾著簡單衣物。 「怎麼了？需不需要我陪妳回去？」男友倚著房門問惠美。 惠美搖搖頭：「不要了，你去了也幫不上忙…」 這陣子惠美和男友正為了一點小事鬧的不開心，又加上阿婆病急的事正好讓兩人可以分開一陣子，惠美說什麼也不想讓從小生長在大都市裡嬌生慣養的男友跟回鄉下去的，況且男友一向吃不慣阿婆家那一碟碟又鹹又節儉單調的家常菜色…惠美心底這樣想著，拒絕了男友的好意試探。 「讓我開車載妳回去好了？搭火車還得下車走上半個小時…」 「隨便啦！」惠美沒耐心的說，這時她的心情混亂根本不想再跟男友爭執些什麼。 沿路上惠美不發一語，男友偶爾跟著輕音樂哼唱，偶爾轉頭笑著看看她，友善的態度早已經表現了自己道歉的誠意，惠美並不是鐵心腸，只是這非常時期自己實在沒時間和心情去體諒，只想趕快回到阿婆身旁，說不定這一眼將會是最後一次見面了…想到這裡惠美紅了眼眶，但是她強忍住傷心，將背頸挺的直直的，就像她記憶中阿婆每每遇見重大事情也都是這樣地將自己挺直、堅強起來。 病榻上的阿婆已經不能說話，身上一堆管線是為了維持她微弱的氣息，惠美走進加護病房時幾乎認不出來平常硬朗固執的阿婆，現在竟只能薄弱蒼白的躺在病床上…惠美整個人難過的哭了出來，阿婆似乎感覺到身旁的動靜，她微微睜開雙眼，然後使盡力氣捏著惠美的手，惠美覺得阿婆有話要告訴她急著找來醫護人員暫時解開她的氧氣罩。 「燈籠花…」 阿婆能發出聲音時只微弱的說了這些，惠美不解地看著剛剛走來的阿姆，阿姆搖搖頭說她已經說了好幾次燈籠花的事。 「阿婆年輕時曾經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不過後來還是嫁給了比較有錢的阿公…她病的這麼重，大概是想起了以前的事。」阿姆和惠美離開加護病房時這樣說。 惠美知道鄉下家裡用著燈籠花種了一圈來美化圍籬，阿婆平常沒事就將它照顧的非常好，到現在還常常開滿了大紅的花朵，看起來非常喜氣，小時候還常常摘著戴在耳朵上跑去隔壁村莊到處玩。 「難道是阿婆擔心她的燈籠花沒人照顧？」惠美想了一下，然後快步跑老家裡。 第二次開放加護病房探親時間，惠美氣吁吁的趕回醫院，手上摘了好幾朵開的正豔麗的燈籠花。 走進加護病房時阿婆竟然能坐起身來等著她和阿姆，惠美小心的將燈籠花拿給她。 「阿婆，妳是不是要我帶來這個？妳不用擔心，它長的很好。」 阿婆笑著然後將燈籠花放在耳朵旁，惠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為什麼覺得阿婆彷彿脫去了年邁的外表，笑起來就像個待嫁的少女？ 「你來接捱啦…」阿婆說。 「誰？」 「阿哥仔…」阿婆低下頭，護理人員趕快幫忙將她躺回床上，然後接回氧氣罩。 「是人死前的迴光返照了…」阿姆捂著嘴哭了出來。 不知怎麼著惠美卻不感覺難過，她輕輕將阿婆的蒼白髮絲梳理整齊，然後細聲說：「阿婆不用擔心，妳很漂亮。」 阿婆微弱笑著，然後似乎心滿意足的睡去。 幾天後，阿婆過世了，族人們聚集的喪禮上惠美才由親族口中知道原來好久以前阿婆是中意那個青梅竹馬的少年的，可是少年在阿婆嫁了阿公之後就跟著軍隊去南洋，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阿婆安分勤勞的維持著家庭，表面上看起來平靜堅定，只有在照顧那些燈籠花時的表情才會透露出一絲微的傷感。 「阿婆現在應該很幸福…」惠美趁著大家沒注意一個人躲到長滿燈籠花的圍籬旁偷偷哭了起來：「一定要很幸福…」 「惠美…」男友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小聲的喚著哭泣的她。 惠美滿臉淚痕，站起來靠著男友的肩膀：「對不起、對不起…」 男友輕輕的擁著她說：「傻女孩。」 遠方，似乎遠遠傳來了小孩子稚嫩的歌聲，詠唱著這客家庄常見的植物。 紅紅个燈籠花，開在山腳下 盡像細阿妹仔唔前嫁，嬌嬌滴滴得人惜啊 盡像細阿哥仔吹喇叭，滴滴答答迎親家 捱來摘一蕊送分你，表示捱對你个心哪 紅紅个燈籠花，紅紅个燈籠花 一蕊一蕊開出新个花，雙雙對對萬年花 這年阿婆變回了少女，耳朵旁戴著紅豔喜氣的燈籠花，害羞地挽著少年的手，臉上幸福的微笑著。 小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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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