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超-我-原」三個人的寢室矛盾
山中無歲月,東海大學的錯落的男生宿舍,紅牆灰瓦,依山勢高低起伏而建的中國傳統式建築。鄰著荒草叢生的乾河溝旁的第三棟宿舍。宿舍後方一棵枝葉繁茂的羊蹄甲樹上,恍若有一大群麻雀吱吱喳喳的,忽而轟然飛離。羊蹄甲樹枝映的宿舍寢室內,靠著大片毛玻璃窗邊的床位,上下兩層床舖的下舖,但見顏程泉仍窩在被窩裡睡覺。「xxx~反服貿。衝啊~警察打人啊~~殺人啊~~嘩嘩xxx」腦海一片鬧哄哄,恍若經歷一場夢魘。夢中猶似仍在參加一場學運,當顏程泉幽然甦醒,卻發現自己又是在男生宿舍的寢室。睜開睡眼矇矓的眼睛,腦海昏沉沉的張望。卻見隔著寢室中間的書桌,對面的床位,同寢室的超同學,正坐在書桌的檯燈下;看似在用功唸書或寫作業。窗外晨曦灑進的金黃色光茫,映照在超同學的身上。意識迷離,睡眼惺忪間,隱然有如超同學的身上在發光。隔著書桌,看見對面床位的顏程泉翻身醒來,超同學略抬頭看了顏程泉一眼。便又伏案書桌,語氣淡淡的,順口說了句『顏程泉你醒囉。快起來寫報告吧。五千字的報告,還要察資料,可要花上一點時間』。
『寫什麼報告?』懶洋洋的從床上坐起,顏程泉猶似魂遊五里霧中,隨口的問。見得超同學,拿著筆,在檯燈下振筆疾書,邊回說『喔~教社會學的馬克超教授,他要我們寫關於人類集體行為─"趨鶩"的報告啊。剛剛你不是也進入了"鑑往知來時空",去參加太陽花學運嗎?怎麼就忘了?』。「參加了太陽花學運?」意識昏沉迷離間,顏程泉想起,好像是有那麼一回事。然而似真似假,醒後回想又覺不真實,感覺倒像一場夢而已。真實與虛假,好像就是夢的這一邊,與夢的那一邊。而且每當顏程泉,夢醒在東海大學的男生宿舍中,總是覺得越來越分不清真實與虛假。腳踩床邊的拖鞋,但見顏程泉猶如一縷魂魄,悠蕩蕩的起身;率步便走向書桌邊,探頭往超同學的書桌上望。
五百字的稿紙,超同學正拿著原子筆,在檯燈下振筆疾書。一張稿紙五百字,老師教代寫五千字的報告。那就是至少要寫十張稿紙。「要寫十張稿紙!!」每每想到這,還沒動手寫報告,顏程泉就覺得手酸,也不想動筆去寫。不過此時,顏程泉卻見對面超同學的書桌上,檯鐙下,居然已堆了一大疊好像寫完的稿紙;數量不絕不止是十張而已。顏程泉見了有點訝異,不禁問超同學說『喂超同學。五千字的報告,不是寫十張五百字的稿紙就夠了嗎?怎麼那一疊的稿紙,應該不止十張吧!』。超同學,頭抬也沒抬,只是笑回說『是呀!當然不止十張。應該是一百多張吧!』。「一百多張稿紙。一張五百字。那豈不是五萬多字!!」要是顏程泉沒算錯的話。昏沉沉的腦海,頓是有如一陣悶雷轟然。「馬克超教授,交代要寫五千字的報告;而超同學居然寫了五萬字?」「五千字的報告,別說一個月。就算一個學期,通常我也擠不出來,報告也交不出來。而超同學居然在我睡覺的時候,就寫完了五萬字的報告」乍想及此,顏程泉的震撼,不言可喻。
文學院院長孔丘教授,曾有句名言說─「舉一隅,而不以三隅反。駑鈍之材也!」。白話的意思,就是說─孔丘教授提出一個觀點,他的學生就必須能提出三個不同的觀點。即要能舉一反三,不然就是駑鈍之材,會被孔丘教授當掉。但這舉一反三,豈是易事。畢竟一般人,都只有兩個眼睛看著前方,觀點總是單一與片面。而且常人也總是這樣,通常只用自己的主觀意識,來看待周遭之事。總之,一個人要能同時用三個觀點來看事情,那絕對必須是資質優異;兼之知識與智慧,皆高超,才能辦到。所以顏程泉,想都不敢想,去選修孔丘教授的課。而且聽說,孔丘教授的課,課堂上都是「集天下英才而教之」。也就是說,孔丘教授教的學生,全班都是像超同學這樣,能夠舉一反三的菁英。所以孔丘教授上課的班級,總是從窗戶就能遠遠看見,整個教室都金光閃閃,瑞氣千條。就像是超同學,馬克超教授交代寫五千字的報告。而他居然舉一反十,寫了五萬字。
『超同學~~老師不是說寫五千字的報告嗎?為什麼~~你寫了五萬~~字~~』驚的有點舌頭打結,顏程泉滿嘴結結巴巴的問。卻見超同學,語氣平淡,笑回說『喔是這樣的。因為觀點太單一的話,容易偏頗,產生偏見。所以我是想用比較多的觀點,來看待人類的集體趨鶩行為。所以除了太陽花學運外,在你睡覺的時候,我又去參加了發生在2006年的"百萬紅衫軍倒扁運動",以及去參與了二千年的總統大選,台灣第一次政黨輪替。呵呵~老實說,上個世紀末,那個時候台灣的選舉才熱鬧哩。不管是民進黨,還是國民黨的選舉造勢場合。搖旗吶喊的民眾,都狂熱的,幾乎陷入集體的歇斯底里。那個時候的選舉候選人,在台上只要拿起麥克風,什麼髒話,都敢罵。而且髒話罵得越難聽,罵得越大聲,台下的支持民眾就越興奮,造勢場合就越狂熱。甚至有的候選人,為了造勢,還會率領支持群眾,去對手的選舉造勢場合挑釁。然後雙方的支持群眾,就開始瘋狂的互相叫罵,甚至集體互毆。所以說,現在台灣社會的集體狂熱,跟那個時候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乍聽超同學之言,顏程泉的腦海,似也浮出點印象。上個世紀末,台灣政治亂象,引發的社會亂象,似乎也真的,就像是人類面臨世界末日的亂象一樣。國民黨與民進黨,就像是兩隻瘋狗互咬。為了奪取權力,政客們各號召支持群眾,從立法院打到街頭,又從街頭打到立法院。國家的法律,幾乎要崩潰。整個社會秩序,好像都蕩然無存。暴戾之氣充斥下,青少年飆車族突然崛起。從台灣頭到台灣尾,到處都是青少年飆車族,幾百輛機車橫行街頭,拿著西瓜刀見人就砍。甚是飆車族與飆車族,彼此械鬥,把街頭當成殺戮戰場。不過那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而人的腦袋並儲存不了那麼多的事。通常只要過了一二年,以前發生過什麼事,大概人的腦袋,也就都記不得了。所以從古至今,人類世界的戰爭總是永無止盡。上一代人經歷過戰爭的血腥大屠殺後,知道戰爭的痛苦,於是開始渴望和平。但到了下一代人,很快卻又忘了戰爭的殘酷,於是又開始渴望戰爭與殺戮。無論如何,就在顏程泉睡覺的時候,而超同學,居然去過那麼多的時空,又寫了五萬字的報告。對此,頓讓顏程泉感到汗顏。
顏程泉確實感到有點慚愧,因為他真的很懶得寫報告。由於書得不多,更常常不知怎麼下筆寫報告。且因生性懶散不想寫作業,顏程泉的腦子裡,更總有一種想投機取巧,不勞而獲的念頭。這不,見得超同學寫了五萬多字的報告,頓見顏程泉露出奸巧的一面,言語略帶不好意思的,說『ㄟ超同學。你的報告可不可以借我抄一下。反正你寫了五萬多字,我抄個幾千字,老師應該不會發現。呵呵』。正是自小養成的習性使然,打從唸國中開始,顏程泉就養成了這種機取巧的習慣,總是火燒屁股不得不繳作業之時,就四處向同學借作業來抄。及至唸到大學,更是狗改不了吃屎。但向同學借作業來抄,就跟向人借錢一樣,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借的。尤其借作業來抄,跟借錢最大的不同是─抄別人的作業,這種投機取巧的行為,在老師的眼裡,算是違法的。所以要是被老師抓到抄襲別人的作業的話,往往不止是抄襲作業的學生要受處罰;連帶的,將自己的作業借給別人抄的學生,也要受罰。因而一般好學生,都不願把自己的作業,借給別人抄,免得無辜受累。所以這想向同學借作業來抄,就更須得察顏觀色,需得找對人。要不,恐怕就是會碰了一鼻子灰,自討沒趣。
超同學,是個自我要求高,道德標準亦高的好學生。照理說,以顏程泉多年來,向同學借作業來抄,所累積的豐富經驗而言;是不會向超同學這種人,借作業的。因為這種循規蹈矩的好學生,通常都不敢去做老師不允許的,違反亂紀之事。但也有例外,像是顏程泉很多學科都被當掉,需得跟學弟妹們,一起同班重修學分。既跟學弟妹們同班修課,顏程泉仗著學長的身份,只要夠厚顏無恥,敢向學弟妹們開口借作業來抄。通常學弟妹們,礙於顏程泉是學長,也都會不好意思拒絕。正也得利於當學長的這個權威,所以顏程泉重修的學分,多半也就比較容易過關。然而顏程泉並非是超同學的學長,只是室友與同班同學而已。此時顏程泉,厚著臉皮,想向超同學借作業來抄。卻見超同學,頓是扳起了面孔,一臉嚴肅的,回說『不行。自己的報告,自己寫。這是原則問題。如果你對寫報告有問題,我可以幫你,跟你討論。但你要借我的報告抄襲的話,這有違誠信與道德。所以...』。
顏程泉說要向超同學借報告來抄,只是隨口問一下,原本也不認為超同學會借。只是超同學,一翻嚴詞拒絕的話,尚未講完。此時寢室靠門口那邊的角落,就是原同學的床位,蚊帳內忽卻傳來了叫罵聲。『幹~不就是借個報告抄嗎?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廢話那麼多幹嘛?』叫罵聲,從原同學床舖的蚊帳內傳出,自然是原同學原來也在寢室。只是原同學的床舖,因為遠離窗邊,總顯得有點陰暗。兼之原同學床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無論白天黑夜,皆掛著蚊帳。又原同學,總是神出鬼沒。有時白天整天在睡覺,有時候整個晚上都不在。甚至有時候,會十天半個月都不見人影。再別說,顏程泉的腦海依稀模糊的記得,原同學似乎也有去參加太陽花學運。而且原同學跟他的狐群狗黨,還攻佔了行政院,不但在行政院打砸,還跟警察鬥毆。所以被警察逮捕了。因使顏程泉與超同學,一時也都沒料到,原來此時,原同學也在寢室內。
藏身陰暗的蚊帳內,只聽得原同學,續又說『幹~顏程泉啊,別傻了。不要跟超同學借報告啦。那一種人,龜毛的要死,不可能借你啦。如果你想抄報告?我的報告就放在書桌上,你自己拿去抄啦。幹~』。
原同學,對人的態度,一貫都是這樣;似乎無論對什麼事,都是充滿不滿與憤怒。但同寢室住久了,習慣了也就好。所以顏程泉與超同學,對原同學的滿嘴髒話,與對人語出不遜,倒也不會很在意。況且原同學,也不是真的那麼壞。至少對顏程泉來說,原同學還算是個蠻講義氣的朋友。譬若現在,超同學不借報保給顏程泉抄,而原同學立刻就挺身而出,自願把他的報告借給顏程泉。 萬一被老師抓到的話,原同學可能還會與顏程泉一起被當掉,可謂禍福與共。如此有情有義的同學,又怎能叫顏程泉不感念於心。事實上,與道貌岸然的超同學相較,雖說顏程泉也知道超同學是個好人及好學生。但顏程泉卻更喜歡,與帶點狂野不羈的原同學在一起混。因為原同學的生活,真是充滿冒險。而跟原同學在一起混,更是充滿了刺激與樂趣。
就說大一的時候。顏程泉才剛上大學,記得某個夜裡,三更半夜。東海大學掿大的校園,有如荒山野嶺,空蕩的校園不見半個人影。唯獨原同學與顏程泉,兩人三更半夜不睡覺,在校園中嘻鬧閒逛。後來,兩人走到了約農路與大學路的十字路口。就是路思義教堂旁的十字路口。十字路口中間有個圓環,圓環的中央則有個先總統 蔣公紀念碑;而紀念碑上,則站著個先總統 蔣公銅像。當時看見先總統 蔣公銅像,原同學忽說他尿急,想尿尿。可原同學想尿尿,卻不是去廁所,而是筆直的,朝著圓環的先總統 蔣公銅像走去。『嘻嘻嘻~』踩過圓環的草坪,原同學露出詭異的笑容。方走到了紀念碑旁,更見原同學,竟然拉下褲襠拉鏈,掏出老二。就像條野狗一樣,直接便在先總統 蔣公紀念碑,尿了起來。「原同學真是好大的狗膽,居然敢在民族救星,世界偉人的紀念碑尿尿!」當下顏程泉覺得很刺激,便也有樣學樣,嘻鬧著,跟著原同學一起在紀念碑尿尿。
光尿在紀念碑,原同學似乎還覺得不過癮。老二才塞回褲襠,原同學又嘻皮笑臉,直盯著先總統蔣公銅像。繞了半圈,原同學忽跳到紀念碑上,企圖想攀爬。邊爬還邊笑說『呵呵~以前我們高中校園,有一個國父銅像。銅像是坐著,比較容易爬。有一次留在學校晚自習,我就爬到國父銅像上。然後就站在他的肩膀,從國父銅像的頭上尿尿。嘻嘻~~那才真是爽!』。「原同學高中的時候,居然爬到國父銅像的頭上尿尿!」聽聞此事,顏程泉直是不敢置信,原同學居然會有這樣瘋狂怪異的舉動。但顯而易見,原同學企圖想爬上蔣公銅像的紀念碑,應也是打算在蔣公銅像的頭上尿尿。「能在國父銅像,及蔣公銅像的頭上尿尿」這對有根陰莖的雄性動物而言,光想及此,大概就會爽得不得了。畢竟對有根陰莖的雄性動物而言,當陰莖開始能勃起的時候,心中總難免有想挑戰權威的渴望。於是見原同學在爬紀念碑,而顏程泉也不落人後,跳上紀念碑,伸著手攀爬。無奈蔣公銅像紀念碑,是大理石所造,既光滑,又無處著力。試了幾次,兩人總無法爬上去,這才不得不放棄爬到蔣公銅像頭上尿尿的念頭。
顏程泉與原同學,一起在蔣公銅像紀念碑尿尿以後,就像歃血為盟一樣;自此就成了莫逆之交。每次,當原同學想去台中的地下舞廳鬼混,總不忘了要找顏程泉一起去。而顏程泉也樂此不疲。震耳欲聾的西洋舞曲,一聲聲有如撞擊心坎的沉重鼓音;還有五顏六色的旋轉燈光,以及有如照相機快門,或是閃電般的刺眼閃光。更有佔了整面牆的大面玻璃鏡,以及鏡中穿著花花綠綠跳舞的男男女女...。總之,一入地下舞廳,總讓人的心跳隨著鼓音般,迫不及怠的跳動;看見舞池的女生,更讓男生的情緒都亢奮起來。不錯地下舞廳,除了聲光色的刺激外,最吸引男生的─主要就是能在此聲光色刺激的亢奮情緒中,找機會泡馬子。所以地下舞廳,通常都是女生入場免費,只有男生要收費。因為只要舞廳內有女生,就能吸引就像發情公狗的男生,買票入場。「情緒亢奮的刺激」「渴望泡馬子的性慾」在地下舞廳溶成了一片,對年輕人而言,更就像是致命的吸引力。所以顏程泉,總常跟原同學到台中的地下舞廳鬼混。而且往往一混就是一整夜,都不想離開。及至清晨五六點,地下舞廳關門,顏程泉與原同學,才又搭早班的台中公車,回學校睡覺。...
「原同學不是什麼好東西!」這點,顏程泉心裡清楚的很。只不過或是物以類聚,或是臭味相投,或是年輕人就是喜歡冒險與刺激。所以顏程泉就是喜歡跟原同學在一起。另外原同學,也真是個爛學生。全班如果有二個人沒繳報告,其中一個一定是原同學。當然另一個應該就是顏程泉。所以顏程泉也常常希望原同學不要寫報告,免得害他一個人孤單沒伴。但顏程泉萬萬沒想到的是─這次顏程泉都還搞不清楚報告要寫什麼。甚至優秀的超同學,也還在努力寫報告而已。而爛人原同學,居然已經把報告都寫好了。這讓顏程泉怎能不大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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