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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回 黃明佐函請李旦介入斡旋和議 張敬泉登荷艦在商言商(2)
2014/05/18 13:02:01瀏覽565|回應0|推薦24

三、張敬泉登荷蘭戰艦在商言商

浯嶼島東南的料羅灣港口。這日,黃明佐為了重啟大明國與荷蘭人間的和議,所以帶了張敬泉前來料羅港,找泊船與港的荷將高文律。而重啟與中國的和議,正亦是荷將高文律,率四艘戰艦前來中國沿海的目地。所以聽了黃明佐說,隨同他前來的張敬泉,有本事可以重啟和議。一時荷將高文律,面露喜色,亦不敢怠慢,便即邀張敬泉與黃明佐等人,一同上了荷蘭戰艦;藉以進一步詳談,關於重啟和議之事。

張敬泉與黃明佐等人,隨高文律登上其座駕的荷蘭旗艦後。雙方既知來意,也就不需再多客套與拐彎抹角,待得眾人在尾樓船艙中坐定;開門見山,便即談起了眼下中國,與荷蘭人間的緊張局勢。由於黃明佐與張敬泉,都僅代表中國民間的身份,並非是官方的正式談判。所以高文律為了款待貴客,特還拿出了珍貴的銀製的高腳杯,斟滿歐羅巴洲所釀的葡萄美酒以待客。

手持銀製高腳杯,邊啜飲杯中的葡萄美酒,見高文律直接了當,開口便直說『尊敬的黃明佐閣下。眼下中國官方不講信用,撕毀了我們早先的和議。這讓我們艦隊司令雷爾生將軍,感到很憤怒。雷爾生將軍說:"我們荷蘭艦隊沒有從澎湖撤軍,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你們中國官員說,要替我們荷蘭人在福爾摩莎島,找一個適合通商的港口。但卻沒有履行承諾。而且福爾摩莎島的海盜,比螞蟻窩的螞蟻還多,根本就是一個虎狼之地。所以當初的和議無法履行,這全都是你們中國人的錯。錯是在你們中國。但你們中國官方,反而卻海禁封港,還全面備戰,要對我們動武。真是讓人覺得你們中國人真是野蠻不講理"。黃明佐閣下,當初中國與荷蘭之間的和議,你也是有參與的。所以這事,我們雷爾生將軍說,請你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否則我們荷蘭艦隊也不排除將在海上,再與你們中國見真章....』。

荷將高文律的言語,有如在質問般,口氣咄咄逼人;更似半帶脅迫。黃明佐聽在耳裡,一派鎮定泰然,不急不徐的回說『高文律將軍。請你聽我說。今日,我帶這位張敬泉先生,來到你們船上。主要就是要來為中國官方與你們荷蘭人間,解決這個僵局的』。

荷蘭夾板戰艦的尾樓船艙,甚為寬敞,幾就有如黃明佐家裡招待客人的客廳一樣的大。船艙四周皆開有窗口,所以艙中亦明亮;不似黃明佐船隊所用的福船,船艙中總是窄狹晦暗。且見船艙內邊的牆上,掛有一幅荷蘭東印度公司,位於世界各地的殖民地大海圖;海圖中亦標識著荷蘭東印度公司,普設於全世界各國的荷蘭商館。總之,當下的荷蘭東印度公司,可說正值全盛時期,亦是全世界最大與最富有的公司。公司旗下的職員超過四萬,貨船近千餘艘,戰艦亦有近百艘。而整個公司亦有如一個國家一般,擁有與他國的締約權與宣戰權。正因荷蘭東印度公司的強大,征戰世界所向無敵,這也無怪公司艦隊的指揮官,無不個個趾高氣昂,一派目中無人;甚是把荼毒他國百姓,掠奪他國土地財富,盡視為理所當然。船艙外的海風颼颼,但聽得黃明佐,續又說:

『高文律將軍。早先的和議之所以無法履行,主要正如剛剛將軍所言,是卡在福爾摩莎島上那些將軍所說的海盜,不願讓貴國的戰艦登岸。但這個問題並不難解決。今日在座的張敬泉先生,他是日本國平戶大商人李旦頭領的左右手。而這李頭領(Captain Andrea Dittis),他跟福爾摩莎島的海盜,是頗有交情的。因此只要李頭領,願意出面,去跟福爾摩莎島的海盜周旋的話。那島上的海盜,應是會聽李頭領的話;並在島上讓出港口,給貴國開港築城。嗯~~所以今日,我來將軍的船上,主要是有兩個問題,想問將軍。第一個問題是,倘若福爾摩莎島的海盜,願意讓出港口給貴國。那貴國是否願意,按照先前的和議,將艦隊從澎湖撤離,前往福爾摩莎島。第二個問題是,李頭領基本上他是願意出面,勸島上的海盜讓出港口給貴國。但李頭領是個商人,若要他出面勸海盜讓出港口,亦不可能憑白讓他做白工。所以李頭領也希望能跟貴國談妥條件後,他才願意出面。這也就是李頭領,今日派了張敬泉先生,隨同我來將軍的船上的原因!』。

「Captain Andrea Dittis」聽得李旦之名,高文律頗感耳熟。畢竟荷蘭東印度公司,位於日本國平戶的商館與港口,皆是向李旦所租用。所以舉凡到過日本國的荷蘭人,自無不聽說過李旦。且李旦與荷蘭東印度公司間,有著龐大的商務往來。所以就算沒到過日本平戶的荷蘭人,多少或也都聽說過李旦,這個中國商人的頭領。但張敬泉是李旦所派來,而且李旦居然還有本事,可以讓福爾摩莎島的海盜,聽他的話。這倒是出乎高文律意料之外。但無論如何,高文律的目的,就是想重啟與中國的和議。因此不管是誰出面,只要能促成和議,高文律亦都樂觀其成。啜飲了一口銀製高腳杯中的葡萄酒,便見高文律,回說『黃明佐閣下說的,那個在日本國的李頭領(Captain Andrew Dittis),我倒也是知道。而且就我所知,他跟我們荷蘭東印公司之間,有很多的生意往來。據說李頭領在日本國有很大的權勢,卻不知道原來他這麼有本事。連福爾摩莎島的那些海盜,也都肯聽他的話,這還真讓我意外。至於閣下剛剛所問的兩個問題。第一個問題,若是福爾摩莎島的海盜,讓出港口,是否我們荷蘭人願意遵守先前的和議,從澎湖撤軍到福爾摩莎島。嗯~~這應該是沒問題的。我們荷蘭人是最講信用的。至於第二個問題,若要中國商人的李頭領出面,與海盜周旋,那他開出的條件是什麼,還得請你們先說來聽聽?』。

張敬泉原本就是受李旦所託,率先前來浯嶼島,以試探大明官府及荷蘭人之間,能給他開出怎樣的價碼。而價碼要是讓李旦滿意。此時可謂左右逢源的李旦,這也才願意親自出面,出手斡旋中荷和議。

荷蘭人原本性直直率,有話直說,不似中國人講話,總愛拐彎抹角。這時高文律,開口便直接了當的問說─中國商人頭領李旦,要怎樣的條件,他才願意出面斡旋。黃明佐聽了高文律的問,便向張敬泉示意,要張敬泉提出李旦的要求。見得張敬泉,四平八穩,以滿帶誠懇的口氣,便說『將軍閣下。正如剛好黃明佐先生所說,我們李頭領是個生意人。而我們中國人有句俗話說─"生意人是不做賠本生意"的。但倘是李頭領介入斡旋,促成中國官方與荷蘭人的和議的話。事實上這對李頭領而言,卻絕對是一筆賠本的生意啊。咱生意人,就在商言商。畢竟原本李頭領,與荷蘭東印度公司有龐大的生意往來。正是因為中國厲行海禁,荷蘭東印度公司無法與中國直接通商。所以荷蘭東印度公司,為了取得中國貨物,這才都到日本國的平戶島,與李頭領作交易。嗯~但要是和議既成,荷蘭東印度公司,將可以到中國的港口,與中國直接通商。那荷蘭東印度公司,豈又會到日本平戶,與李頭領做生意。如此李頭領,豈不要失去重要的客戶,損失龐大。這樣做,介入促成中國與荷蘭人的和議。豈不就像是李頭領,拿刀砍自己的腿一樣。對李頭領而言,這樣的生意,著實不划算啊!!』。

『黃老闆。剛剛的話,我說的直,還請你見諒。不過話又說回來。李頭領雖然一生飄泊海外。但他終是中華之民,亦心繫中華。因此自從李頭領,獲知大明國與荷蘭人,或將兵戎相見,直是日夜憂心,寢食難安。畢竟大明國是李頭領渴望落葉歸根的祖國,而荷蘭東印度公司,則是李頭領的大客戶,亦是老朋友。一旦開戰,雙方難免都要損失慘重,少不得幾十萬幾百萬兩白銀,付諸流水;甚至百姓流離失所,飽受烽火之苦。正因有鑑於若是雙方開戰,對雙方而言都是要蒙受重大的傷害。而雙方又都是李頭領所心繫的祖國與朋友。對此,李頭領又豈能袖手不理,坐壁上觀。所以李頭領的意思,命我來浯嶼島之前,李頭領就曾對我說─只要能化解大明國與荷蘭人之間的兵戎相見,那他願意效仿"佛陀割肉餵鷹"。就算自己蒙受損失,也不希望自己的祖國的百姓受戰禍之苦,亦不希望荷蘭東印度公司這個老朋友,蒙受重大的損失"。只不過~~』。

張敬泉的話,說得誠懇,亦可謂面面周到,直是把李旦抬舉的憂國憂民,情義兩重。話是說得冠冕堂皇又好聼。但說穿了,不過就是各為己利。荷蘭人想取得與中國的通商權,以獲得龐大利益。黃明佐縱是說不忍海疆百姓受戰禍荼毒,但其周旋於大明官府與荷蘭人之間,亦無非是想賺得他官民之間的聲望。至於李旦,原本就好大喜功。值此各方皆有求於他,而李旦做為一個商人,當此左右逢源的好時機;又怎會不想藉此機會,狠狠的撈他一票。這就猶如妓院裡的妓女,若是想帶紅牌妓女出場尋歡,總是得付出更高昂的價錢。正因如此,張敬泉在黃明佐與荷將高文律面前,為了讓其願付出更高的價碼,自是將李旦形容更有情有義與人品高貴;藉以抬高李旦的身價。總之,張敬泉就是要讓黃明佐與高文律明白,若是要讓李旦這樣的大人物出場,以居間斡旋和議;那就非得拿出,能讓李旦滿意的誠意不可。這不,張敬泉接下來說的話,這才是重點:

『黃老闆,高文律將軍。容我說句公道話。就算李頭領願意以佛陀的慈悲心,以犧牲自己的利益,來化解大明國與荷蘭東印度公司之間的兵戎相見。但李頭領都已經是個七十幾歲的老人了。咱們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李頭領這樣"割肉餵鷹"的犧牲嗎?~~唔~老朽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就算李頭領願意犧牲自己,但老朽也不能讓他這樣白白犧牲。所以今日,老朽替李頭領來到浯嶼島,與黃老闆及高文律將軍,二位撮商此事。老朽得站在李頭領的立場,為李頭領提出幾個條件』。

『第一個條件,對荷蘭東印度公司而言。高文律將軍,若是李頭領斡旋有功,促成了中國與荷蘭的和議。屆時荷蘭東印度公司,將可到中國的月泉港直接通商,並獲取所需的中國貨物。這樣一來,原本李頭領在日本國平戶與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交易,必定或蒙受重大損失。所以我希望,屆時荷蘭東印度公司,縱是與中國直接通商。但前三年,荷蘭東印度公司所需的貨物,需有七成;應由李頭領在月泉港,所指定的商號提供。三年之後,則可降為五成。如此一來,也算是彌補李頭領在日本平戶,所蒙受的生意損失...』。

『第二個條件,就大明國而言。黃老闆,早先我已跟你提過。李頭領一生飄泊海外,如今已是個七十幾歲,風燭殘年的老人。雖說他老人家在海外,被視為中華海商的頭人,地位崇高。但他的一生最大的遺憾,就是背負著通番奸民的罪,眼看已是風燭殘年,卻仍不能落葉歸根;返回大明國的故土祭拜祖先。所以若是李頭領願意出面,斡旋和議有功。那我希望黃老闆,能信守之前的承諾。以黃老闆的崇高地位,向大明官府建言,希望官府能還李統領良民的身份,並讓李統領能返回大明國的故土祭拜祖先。最好,是能讓李頭領可以留在月泉港,並在月泉港開設商號』。

張敬泉,對黃明佐及荷將高文律的喊價,不可謂不高;或說直是獅子大開口。但張敬泉敢開口開這個價,自是他的心中也明白的很─眼下大明國與荷蘭人間,戰事一觸即發的嚴峻局勢,除了李旦以外,誰也沒有本事,能夠出面促成和議。既是只有李旦有本事,可以勸東蕃島的海寇讓出港口給荷蘭人,以促成和議,那李旦自是有恃無恐,就有如一個濃粧豔抹的妓女,搔首弄姿的漫天喊價,待價而沽;卻又那怕大魚不入網。

荷將高文律,先是聽得張敬泉滿口的說,李旦願意效仿"佛佗割肉餵鷹"犧牲自己的利益,來促成和議。原本高文律還對眼前叫張敬泉之人,頗有好感;但誰知,隨後這張敬泉竟是漫天喊價,直是讓高文律感到錯愕。「要荷蘭東印度公司,即使與中國直接通商,也需有五成的貨物,得向李旦所指定的商號交易。三年內還需有七成貨物,都得與李旦指定的商號交易。這豈不就像是要在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脖子上,繫條繩索;得事事都受制於李旦。嗯~中國人真是虛偽,滿口仁義道德,又是什麼佛陀割肉餵鷹。說得好聽,拐彎抹角的。到頭來,還不就是趁火打劫,吃人不吐骨頭!!」儘管高文律,對張敬泉的漫天喊價,感到錯愕與不滿。但李旦,確實是個有本事,出面斡旋和議之人。所以高文律,亦不敢當面回絕張敬泉的開價。然高文律亦只不過就是個艦隊指揮官,本身也沒有權力可以做這樣的決定。於是高文律,便將張敬泉的喊價,暫且按下,說是─對於邀請李旦出面斡旋和議的條件,這事,得先回報給澎湖的艦隊司令雷爾生,甚至得再回報巴達維雅總部,才能做決定。至於黃明佐方面。

四月以來,自荷蘭艦隊隨明水軍,往台灣尋找港口,卻被海盜砲擊驅離;以致雙方和議陷僵局後。黃明佐,為了履行和議之事,可說是四處奔走。除了寫信給日本平戶的李旦,要李旦出面勸說顏思齊,讓出台灣的港口給荷蘭人外。於中國官府這方面,黃明佐為了讓李旦,願意出面斡旋;自亦曾向早先的巡撫商周祚,提出還李旦良民,及讓李旦返鄉祭祖的條件。但商周祚,為官廉潔如冰,做事一絲不茍,卻也難免在面對一些事情上,欠缺變通。且就還李旦良民身份,及讓李旦返鄉祭祖這件事而言,商周祚就斷然拒絕黃明佐所請。畢竟漢賊不兩立,大明國與日本國,更因早年倭患之故,變成老死不相往來的世仇。且不說李旦,就是嘉靖年間,導致倭患的千古罪人,王直的義子。就說大明國的律法,已嚴禁百姓與日本國,有任何往來;但這李旦,卻是公然在日本國經商。如此的通番奸民,豈能還其良民身份;甚或讓他返大明國祭祖。正是商周祚的一板一眼,不知變通,確實亦讓黃明佐,對於邀請李旦出面斡旋和議,亦陷困境。及至八月間,商周祚因勸退荷蘭人陷僵局,被朝廷認為辦事不力,而撤職後。新任福建巡撫南居益上任,而黃明佐欲請李旦出面斡旋和議的請求,這才又出現轉機。

四、有錢能使鬼推墨

新任福建巡撫南居益,雖是因為主戰,才獲朝廷重用。但南居益,生於官家,父親南仲憲更曾任陜西巡撫。正因生於官家,自幼耳濡目染,自使得南居益更懂得官場上的虛實進退;甚或"說一套、做一套"的為官之道。因而強硬主戰的南居益,走馬上任福建巡撫後,雖說表面上撕毀了早先的和議,並召來總兵俞咨皋,積極備戰;看似欲對佔據澎湖的荷蘭人,動武驅離。然而在強硬主戰的表面下,另一方面,南居益卻依然召來主事和議的黃明佐,命其私底下,仍然繼續與荷蘭人和議。簡言之,較之前任巡撫商周祚,一味求和,想勸離荷蘭人而言。而南居益,則是使用手段更為靈活的"和戰兩手策略",藉"以戰逼和",來對付荷蘭人。且南居益以戰逼和的手段,確實亦很快的,就收到了成效。撕毀早先的和議,又進一步海禁封港後,果亦迫使得佔據澎湖的荷蘭人;以掛著白旗的戰艦,來到福建沿海,向南居益求和。甚是黃明佐,向南居益進言,欲邀請居於日本平戶的李旦,參與與荷蘭人之間的斡旋。而南居益亦含糊其詞,言語模稜兩可;並未如商周祚般,當著黃明佐的面,嚴詞拒絕。

黃明佐,確實曾當面向南居益,提及過欲邀李旦這個有力人物,介入斡旋荷蘭撤軍;還有李旦所提出的,還其良民身份及返鄉祭祖的條件。當時南居益,給黃明佐的答覆則是─「黃員外。總之只要能讓荷蘭紅夷,從澎湖撤軍。那你就放手去做。至於你說的那個什麼李旦,他要官府還他良民身份,還有讓他返鄉祭祖。總之不管他要什麼條件。事成後,可再議!」。南居益,不拘於小節的豁然大度,當時確實亦讓黃明佐,感到一陣精神振奮。亦才更大著膽,力邀李旦介入斡旋。而且南居益,亦不僅是對李旦這個通番奸民,介入斡旋,不表排斥。甚至總兵俞咨皋,也曾舊事重提,當面向南居益提及,欲聯合東蕃島的海寇,共抗紅夷;並還東蕃海寇良民身份的條件。而這當初,被商周祚斥責為勾結海寇,國法不容的提議。卻沒想到南居益聽了俞咨皋的進言後,亦是豁然大度的,同樣給了俞咨皋─「事成後,可再議」的答覆。

南居益,一則既不反對黃明佐,邀請通番奸民李旦,介入與荷蘭人間的斡旋。二則亦不反對俞咨皋,想聯合東蕃的海寇,共抗荷蘭紅夷。如此一明一暗,表面主戰,私下卻仍議和的情勢下。確時亦讓黃明佐,有了更可大展長才的空間,以勸退荷蘭人。但任黃明佐想不到的是,李旦派張敬泉,先行來浯嶼島談其出面斡旋的條件,居然除了還其良民身份與返鄉祭祖外。張敬泉卻又得寸進尺,想要大明官府允許李旦,在月泉港設立商號。一時之間,黃明佐聽在耳裡,自是又頗感為難。...

浯嶼島的料羅港,泊於港口的荷蘭戰艦的尾艙內。隆冬的海風,有如鬼哭神嚎的船艙內,荷將高文律,聽得張敬泉獅子大開口的要價,頓是臉色凝重。只見高文律皺著眉頭,若有所思的的兩眼,凝視著手中微微晃動的銀製高腳杯中的葡萄紅酒;似乎對張敬泉,接下來講的話,也都失去了興趣。滿腦子想著─「中國人還真是奸險。口口聲聲說什麼,李旦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願意效仿佛陀割肉餵鷹,以促成中荷和議。又說什麼,是為避免雙方兵戎相見,蒙受重大損失,百姓荼炭。拐彎抹角,繞來繞去講了一大堆。最後聽來,這"割肉餵鷹",倒像是要割別人的肉,來餵他李旦這隻貪得無厭的禿鷹。看來,若要他李旦出面斡旋,條件沒談妥前,一時半刻也無法成局。對於眼前,大明國封港及準備動武的僵局,就算他李旦再有天大的本事,恐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看來,我還是另謀他路才是...」。

畢竟高文律,奉雷爾生之命,此行率艦隊前來中國沿海,主要的目地,就是希望能見到中國官員;並與其重啟雙方和議。若是要等到滿足了李旦開出的條件,出面斡旋,恐也是緩不濟急。而且高文律,此行率艦隊前來中國沿海,也並非是毫無計劃。事實上,就在高文律座駕旗艦的尾艙中,靠著牆角處,就堆放了好幾個大箱子。而這好幾只的大木箱裡面,更是裝滿了白銀,少說也有十萬兩上下的白銀。中國的月泉港,早在新官上任後,便下令海禁封港, 一概船貨皆不得進出。因此就算是有錢也買不到貨。既是如此,那何以高文律的船上,要攜帶如此鉅款?當然,高文律船上攜帶的十萬兩白銀的鉅款,亦非是要用來與中國商人交易貨物;而是另有用途。主要,就是要準備用來,賄賂中國官員。

中國官員的貪腐之名,早已有如肉腐生蟲的惡臭,揚名海外。二十年前,荷將韋麻郎佔據澎湖,要求與中國通商。當時福建省一干貪官,就絡繹於途,爭相派人向韋麻郎索賄;皆稱只夠錢,就能為荷蘭人打通商的關節。其中尤其宦官稅吏高寀,自稱能夠直接上達紫禁城的天聽,所以向韋麻郎索取了三萬賄銀。結果到頭來,韋麻郎還是被沉有容驅離澎湖。而那荷蘭人的三萬賄銀,更有如肉包子打狗,進了貪官的口袋後,就想討也討不回來。荷將高文律,並非不知道,行賄中國官員的風險。畢竟既為貪官,多少已是品性不端;而品性不端之人,要其講信用,更無疑緣木求魚。除非是賄款,前金後謝,能源源不絕供給貪官;或是憑點運氣,遇到一個講信用點的貪官,或也才能成事。但對高文律而言,行賄中國官員,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畢竟要等李旦出面斡旋,要滿足了李旦的胃口後,還不知得等待多少時日。而眼前,至少黃明佐,應是個可信任之人。若是荷蘭人,能藉著黃明佐的手,來行賄中國官員;多少有黃明佐的擔保,應該也比較有保障。正因此念,見得高文律,陡然岔開了話題,突然開口說『黃明佐閣下。我聽過你們中國人,常說一句話。好像是什麼"有錢能使鬼推墨"...』。

「有錢能使鬼推墨」才講及此,忽見高文律一個豁然起身,逕便走到船艙角落,伸手打開了一只大木箱。『嘩~』大木箱一開,露出箱中盛裝的滿滿的白銀,艙中的黃明佐、張敬泉,乃至與張敬泉同來的和尚,都不禁眼睛發亮,大吃了一驚。開了一只木箱後,卻見高文律,臉帶傲慢神情,走到另一只箱邊,伸手又打開了另一只大木箱。另一只大木箱中,同樣盛裝的滿滿的白銀,這更讓艙中的黃明佐等人,都不禁驚得張大嘴。畢竟那有商人不愛錢,此乃天性使然。儘管黃明佐與張敬泉,都是見過大世面的人,也不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的白銀。但陡然在荷蘭戰艦的船艙中,看見這麼多箱白銀的鉅款,卻仍讓其不免感到一陣吃驚與心猿意馬。

荷將高文律,開了兩只大木箱,展現了船上攜帶的鉅款後。只見高文律一臉的皮笑肉不笑,以略帶趾高氣揚的口氣,便對黃明佐說『黃明佐閣下。我船上的這些白銀,少說有十萬兩上下。但我既把它帶來中國了,就不打算再把這些白銀帶回去。倒是我們艦對司令雷爾生將軍,此次命我到中國,希望能見到貴國主事的官員,並與他重啟和議的談判。而且我也聽說,你們中國官員是最重"禮數"的。所以黃明佐閣下,假如你能讓我見到你們貴國的主事官員的話。那我倒是願意把這船上的白銀,當作是送給貴國官員的見面禮。當然黃明佐閣下,若你能促成讓我見到貴國的官員,這見禮,自也少不了你的一份。卻不知這樣的見面禮,是否可以讓我與你們中國的官員,見上一面!!』。

黃明佐聽了高文律的話後,自然知道,高文律話中的意思,是想用鉅款賄賂新上任的福建巡撫南居益;好讓他可以登岸中國,重啟和議談判。但黃明佐,縱是商人愛財,以其身份地位,卻也知所節制;不致被眼前幾萬兩的白銀就沖昏了頭。並非是黃明佐,不曾行賄官員。畢竟當此世風日下,想在月泉港做生意,就算黃明佐不行賄官員,一干貪官也都會來向黃明佐索賄。只是一般為做生意的行賄,卻又與代替紅夷行賄官員,輕重大不相同。再說此時的大明官府,正又與荷蘭紅夷,劍拔弩張,彼此敵對。而且南居益,新官上任也才不過一二個月,正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而黃明佐也還沒摸清楚南居益的性情脾氣。鑑於種種,黃明佐不敢躁進。畢竟倘是為荷蘭紅夷,行賄巡撫大人,若事成則已。若事不成,到頭來,恐怕反讓黃明佐,會落個通番奸民的罪名。黃明佐,是個行事謹慎之人,自然不會讓自己去冒這個險。

『將軍。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想跟我們中國做生意。這是好事。而且這樣的禮數,這樣的厚禮,對我們中國人而言,確實算是很有誠意,人情世故也算是很周到。但眼下新官上任,我對這新官,也不是很熟。況且將軍說的這門生意,自有其~~"門路"。而這門路我也不是很熟。呵~~所以若是我冒然替將軍去談這悶生意,倒顯唐突。不過~~我倒也識得一些,專通曉做這門生意,且熟門熟路的人。若是將軍有意,我倒也可以為將軍引薦一番...』為免沾鍋惹禍上身,黃明佐用語謹慎,避開行賄之詞;而把高文律欲行賄賂官員,說成是做生意。簡言之,黃明佐以自己崇高的身份地位,並不想沾鍋,去替荷蘭紅夷行賄官員;免得一個不慎,被冠上通番奸民之明。但黃明佐,以民間的身份,私底下游走於官府與紅夷之間,卻也難免總要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而這些r見不得光的骯髒事,自然得借由其他人的手來做。

這不,荷將高文律允了黃明佐,願讓他引薦其他熟門熟路的人,來替其行賄後。但見黃明佐,即召了一名家丁,進如船艙之中,並對那家丁說『阿牛啊。你現在就渡海到月泉港,去找池貴來。假如池老闆問什麼事?你就跟池老闆說,荷蘭人想跟他做一筆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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