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母娘住院開刀這段時間，我又重回三十多歲那幾年最常去的地方-醫院。我真的有那種回到故鄉的感覺，刺鼻的藥水味、護士白袍的身影，尤其急診室的長廊裡，躺著一長排等待病床的病患，它們全都對我是那麼熟悉，好像從自己龐大的記憶倉房裡搬動出來的數個影像，它們像一條一條小蛇般纏繞在我的視窗上，久久散之不去。

在手術病房前，和小姨子等待丈母娘開刀的時刻，讓我重溫十多年前母親開刀切除膽囊手術的記憶。那時母親詳細開刀的情節，早被時光之河沖潰失散了。但是同樣有一整排陌生的人們在手術房前焦急的等待。那一連串失去臉孔只有單純文字象徵意義的名字，在電子看板上方急速跑動。我們在那堆疊如山的名字裡，翻找那個我們最熟悉的名姓。

醫師開刀後，叫我們去辨識最摰愛的家人血肉模糊的器官。還有....我們對生命復甦的期盼，那血濃於水刻骨銘心的真情真義….

這些…這些….，彷彿都似曾相識，再次地在我眼前重新演練。只是記憶裡的醫院迷宮又更加擴大膨脹了，如同人間就是一座超大醫院，我從一家醫學中心迷走到另一間醫學中心，惶惶尋求生命的真正意義…

剛送丈母娘來住院時，要走過醫學大樓來到外科病房大樓，總是要經過那無以復加糟鬧的急診室。我竟然想在長廊裡那些無數病床中，尋找當年我和母親在各大醫院流浪等待病房的影子，那些影子我想是尋求不到了，他們早就破散成千片萬片，漂流在歲月之海中。

只是我穿走過那彷彿永無止盡的急診室長廊時，既像走過人間煉獄，又像走過人間天堂。我想像自己雙手合拾，為妻的母親誠心禱告、祈福，日日夜夜以全家人的愛餵養我們的希望，早日像磚牆般厚實，讓任何疾病都無法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