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回學校辦延畢事宜，剛好碰上黃文芸和張俊霖。張俊霖看我那副不可思議的表情，說他沒想到我的必修會當掉，立即被黃文芸摀住口對我微笑。她說她研究所沒有考到公立的，所以故意延畢再考，張俊霖則是期末太晚補救，回天乏術，乾脆緩兵役邊修完學分邊唸研究所的書。

　　他們的目標都很明確，對延畢的感覺是根本沒什麼大不了……真的沒什麼大不了。

　　「寧均，妳問我對未來的目標，已經決定了。先出去走走，考上想念的研究所。寧均，那妳呢？」站臥房裡落地窗拉折簾後面，窗外晴朗的幾乎看不見白雲，我想到她了。

　　原來，我一直渴望旅行，渴望做些當下無法做到的事情。從小，我就有好多無法做或被拒絕的事情，不公平和失望的心情把我填的很滿，變得麻木；原來，渴望是從這些失望中出現的。我渴望旅行，渴望談戀愛；原來，一時的失望，並不是一輩子的失望。我可以旅行，可以談戀愛，總有一天。

　　當我學會飛，可以飛的時候，我會像小綠綠一樣，展翅翱翔。

　　「老老老老老老老老老老老老，等一下！我換氣。」維倫真的吸好大一口氣，「老老老老老老老姊，幹麼？那麼自動打電話給我，竟然不是打到家。」他不可置信狐疑大叫。

　　「有什麼好奇怪。」有號碼不打做什麼。「你已經要升三年級了，遊戲收斂一下。」我蹙眉，從手機裡傳來的戰鬥配樂詭譎的令人發毛。

　　「煩欸，媽剛剛才唸一遍，妳打電話來又要唸我，我怎麼會有妳這種姊姊，可憐我哦，好辛苦。」裝可憐都這麼假。

　　「辛苦你了。」

　　「知道就好。」若有其事大嘆口氣，語末搭配的鬼吼完全打破假象。「老姊，我有個很好奇的問題耶，我覺得問妳，妳應該不會生氣，可是妳可能會故意惹我變小狗，害我好猶豫。」

　　「什麼問題？」

　　「妳手上那只戒指……欸……我只是隨便問問的……咳，妳自己去買來戴的嗎？女孩子都喜歡那種閃亮亮的玩具哦？」

　　「它不是玩具，它是戒指，而且不是我買的。」是劉彥群送我的。

　　「啊！難道還會有人送妳嗎？女的吧？不用想，一定是女的。」毫不猶豫打掉想像，真是傷我的心。

　　「那你就等其他女生送戒指給你喜歡的女生吧。」

　　「她又不是沒人喜歡，幹麼要其他女生送，大不了我送啊……咳咳，我什麼都沒說，老姊，妳什麼都沒聽到！」通話結束提示聲響起，我有趣的笑了。

　　維倫有喜歡的女生了，一直一直都有。

　　學校研究所榜單在我重覆確認好多遍之後，真的有我的名字。沒想到一年過了，我考上想唸的學校，還有想接觸的新領域。

　　天上的星星，一定有好多顆亮著對我眨眼睛。

　　我躺平在沙發床上，把原本劉彥群睡的位置擠到地板上，他坐扶手邊看書，不讓人打擾的陷入旁若無人境界。我有意無意仰臉看他，沒特別想做的事情。

　　「妳一直盯著我，我很難專心看書。」劉彥群無奈嘆氣。

　　「會不會很無聊，有跟沒有一樣？」我很介意這個問題。他疑惑看我，一副不明白的樣子。我深吸口氣，「跟我在一起，有跟沒有一樣。」

　　「妳在說什麼。」他拿帽子蓋我臉上，我移走。

　　「你明天去畢旅，可能會有這樣的感覺。」我靜靜玩弄帽子，心裡好在意。「沒關係，你說，我會懂。」這次我將帽子往自己臉上蓋，同時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茗璇，妳什麼時候要開口說喜歡我？」他一手抄走帽子，戴回頭頂。

　　「等你不再問我這個問題的時候。」雖然他表示過而我沒有，是有點不公平。

　　「嗯。」他輕應聲，加個差點聽不到的悶哼，但我聽見了。

　　眼睛瞄見緊握手心的一小張紙條，裡頭有一個我好久以後才知道的祕密。我揚起嘴角輕聲喚他，「彥群。」

　　「嗯？」他轉頭看我。

　　「頭低一點，好不好？」我說。趁他拿我沒轍逐漸放低傾著身子的高度，我湊上前偷偷親他。他驚訝睜大眼，興嘆一聲，緩緩攫住我手腕，唱著那首歌。

　　被抓住了。

　　一張紙條從我手心緩緩飄出來，兩行短短字跡：

　　姊姊，我的祕密，告訴妳哦，彥群看姊姊的目光留連好久，好久好久。比起他看我的那種照顧妹妹的視線，還要更喜歡更喜歡。可是我不會難過，真的不會哦。

　　給我的乖女兒：

　　女兒啊，我是老媽哦，沒想過會突然生病的老媽。寫了一行字，字醜的很想揉掉重寫一張，無奈我怎麼用力拿筆，沒力氣的手寫出來的字跡依舊不如以往。時間過的好快，我的乖女兒也要從大學畢業了。我想好久，不曉得買什麼畢業禮物送妳。最近迷上網路購物，看到一件很別緻的洋裝好適合妳，妳穿起來絕對好看。女兒啊，很多事情沒有應該或不應該，只要人能活的腳踏實地而且快快樂樂的就好了，知道嗎？會很想念女兒，希望女兒幸福的媽留。

　　p.s.　女兒啊，什麼時候帶男朋友回家給媽看看啊？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