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變了，變得不像自己。

　　我變了，變得看不清人，變得對人產生排斥，變得想逃避每一個跟我擦身而過的人。

　　我眼角餘光瞥見前方旁邊有一個人往我的方向走過來，可是我沒有用正眼去看那個人是誰，那是一種掙扎，內心裡拉扯著不肯停。模模糊糊的面容我沒有去在乎，反而就這樣跟那人擦身而過，我才想鬆了口氣，卻聽到秀的聲音。

　　「妳要去哪？」秀驚訝的睜著眼睛，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過神來轉身看她，「喔，沒有啦。」隨便回了一句話，也傻傻的對她笑了又笑。原來剛才那個往我的方向走過來的人，就是秀，可是我竟然就這樣準備從她身旁走過去。

　　是近視呢？還是太想逃避人的這種拉扯？

　　我覺得自己很可笑，一個活生生認識的人從我身旁走過去，我居然沒有發現？反而還當她是我不認識的人走過去，只因為我看不清對方的臉。是很可笑沒錯，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可笑的可悲。

　　可悲到鼻酸令人一陣想哭。

　　聖誕節前一個禮拜是我們系上舉辦的聖誕晚會，也算是全校性的活動，不過與去年相比，今年當然是特別的多。特別的是什麼呢？是這次舉辦的地點不是學校，而是在東區一家PUB。

　　對我來說很新奇沒錯，所以我決定跟秀和慧菱她們一起去增廣見聞。

　　時間從晚上七點開始，到晚上十點。我們八點多的時候才到那間傳說中一家明星開的PUB，才剛走到入口，就聽見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階梯上的入口有幾個系上的同學把關，檢查了我們包包裡的東西，也收走了我們的票，才讓我們進去。

　　PUB裡黑暗一片，只有舞臺上的燈照射，紅色、綠色、藍色、黃色等不斷轉換著投射每一個正在躍動的舞步上。音樂很大聲，大聲到我都聽不見秀和慧菱的講話聲，連跟她們講話都需要用喊的。

　　我從來沒去過PUB，也許只是好奇吧，所以我來了。

　　「妳來PUB不跳舞那妳來幹嘛的？」秀很用力的對我喊著。

　　「只想來看看PUB長什麼樣子而已。」我很吃力的也朝她大喊，大約再多喊個幾十分鐘，大概，我的喉嚨就啞了吧。

　　秀擺動著肢體，也跟著具有節奏感的音樂躍動起來。今天秀穿得很淑女，雖然還是牛仔褲，而慧菱也變得很淑女，還穿了一雙尖頭的鞋子，捲髮特別抓過，也把眼鏡換成隱形眼鏡。慧菱也跟著躍動，在她聽見我的回答後，對我無奈的搖了搖頭。

　　有點不自在，因為舞池裡有好多人跳舞，而我卻站在這裡當壁花小姐。我是為了增廣見聞來的沒錯，可是誰知道這裡菸味這麼重，音樂又這麼大聲。

　　我是想跟著音樂的節奏躍動，可是我的不自在，讓我的身體只能僵著動不起來。

　　「我以為妳今天會穿得跟平常不一樣。」慧菱大喊的對我說。

　　「我沒什麼衣服可以穿啊。」我又大喊回去。

　　秀和慧菱看了看我的衣服，我傻傻的笑著。的確，我今天穿的衣服是跟平時上課的穿著沒兩樣，簡直可以用一模一樣來形容。可是我沒有什麼衣服是真的，不是我故意要穿得這麼平凡。

　　我將包包放一旁，跟著她們東奔西跑。

　　嘉琪呢？沒看見她，這裡好暗，我又不敢亂瞄，而且近視什麼都看不清楚。後來我看見嘉琪，是好幾十分鐘以後的事，她穿著短裙跟班上其他女同學走，經過我的時候，她彷彿跟以前我們還很好那樣，伸出手搓了搓我的雙頰，孩子氣的對我笑著。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動作和笑容，讓我有點高興有點懷念，也讓我有點想哭。

　　秀跑去吧台點了一杯近百元的柳橙汁，分我和慧菱喝，冰冰的。

　　拿出手機想看看手機小螢幕上的時鐘，看不見時間，卻意外的看見了未接電話。我疑惑的打開手機，有好幾通未接電話，是楊耀維打過來的。不知道他幹嘛打電話給我，會是要問我最近過得怎麼樣嗎？還是要問我有沒有看到他？

　　我沒有打電話回去給他。

　　待在PUB裡快兩個小時，差二十分鐘就十點了，嘉琪好像已經先走，我和秀、慧菱也離開PUB，準備要回家。跟她們兩個說再見，已經是三十分鐘前的事情了。

　　我到家的時候，是晚上十點四十五分。

　　天色很暗，我用矇矓的雙眼往我家樓下一樓門口看，還有段遠遠的距離，那裡，似乎站了一個人。是誰？不知道。我收回視線越走越近，又開始想逃避的當作沒看見對方然後開門上樓，可是，我居然聽見楊耀維的聲音，在我還來不及逃避的時候。

　　「游、書、瑜，妳跑去哪了？我打了那麼多通電話妳都沒接，也不回個電話給我。」楊耀維的話雖然有點指責意味，可是他的笑容依舊這麼可愛，臉龐依然這麼柔和。

　　就好像沒有脾氣的小孩子一樣。

　　我轉頭看他的時候，他正從一台不知是誰的摩托車上跳下來，原本他坐在摩托車坐墊上。

　　「哦……」我應了一聲，想了想才要開口，他卻先一步截斷我的話和我的思考。

　　「妳身上菸味好重！妳去哪了？」他可愛的笑容不見，擰著眉問我。

　　「哦……我去PUB啦！」

　　「妳會去那種地方？」他詫異的看我，臉上有一種非常不可置信的表情。

　　「哦……學校系上辦的聖誕晚會，在PUB。」我說，想了想，我又補了一句：「因為從來沒去過，所以才和同學去。」而且又不用錢。

　　我看著他，才知道他居然這樣大刺刺的看我。

　　莫名其妙，我又沒說謊，幹嘛這樣看我？看什麼看！

　　「上車吧。」楊耀維突然開口，轉身將一台摩托車坐墊上的安全帽遞給我。

　　「啊？」給我安全帽幹嘛啊？

　　「不要露出這種逗趣的表情好嗎？真的很好笑。」他突然不預警的看著我大笑，一臉顏面都不留給我。他越說，我的表情更加疑惑，對他來說，就是更加的逗趣，「妳真的很遲鈍。」他笑著定定地望了望我。

　　到底，什麼叫遲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