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家沒有門禁，應該。沒有門禁是說好聽的，從小我和涵涵出門去同學家玩，我媽一定會設一個時間出來，要我們遵循這個時間到家，對，是「到家」不是「回家」。

　　長大以後，也不常去同學家了，所以漸漸的，好像也沒有所謂的幾點到家。

　　可是從小被限定時間習慣，當然也曉得媽媽不希望我們太晚回家，因此，現在的時間是快要晚上十一點，對我和對媽媽來說，都是一個很晚早該到家的時間。

　　「不行，太晚了。」我抿嘴微皺了眉頭看他，手裡捧著他方才遞給我的安全帽。

　　他揚起手撥了撥手腕上蓋住錶的外套，瞄了一眼後抬起頭又是看我。他定定地看了我半晌，我聽見他重重的鼻息聲，他聳了聳肩，無奈的說：「好吧。」伸手擺出要我將安全帽還給他的姿勢。

　　我將安全帽放回他手上，然後看著他打開摩托車坐墊，將安全帽放進車箱裡，再把坐墊壓回去。

　　他緩慢走回摩托車旁，從側邊側坐在坐墊上，「坐吧。」他看我拍了拍他旁邊的位置，是摩托車後座。

　　「喔。」我應了一聲緩慢走近摩托車後座旁，從另一邊側坐上去，臉面向的方向恰巧跟他相反。

　　兩個人都不說話，我們之間充斥著一片寂靜。很晚了，附近沒什麼人。

　　「妳姊過得怎樣？」楊耀維忽然的問句，讓我嚇了一跳。

　　「哦……還好啊。」幹嘛莫名其妙問到涵涵的事，我有點氣，氣在心裡。「你幹嘛突然問到她？」心裡是有點不是滋味沒錯，那是一個陰影，我是瑜瑜，不是涵涵，更不是被利用來接近涵涵的工具，我不是！

　　「她是妳姊，關心一下而已。」他說。

　　我差一點要用「靠」問候楊耀維。

　　「嗯？怎麼了？」他的身體往後仰，看著我的臉和我的表情，一臉狐疑的問我。

　　「沒事。」我垂下頭晃了晃雙腳。

　　直到我說沒事，他才又坐回身，我看不見他的臉，這才敢將臉抬起來。

　　「今天天氣好像不錯。」在我們沉默幾秒鐘後，他又說。

　　我側過頭望了望外頭漆黑的天空，旁邊只有一盞路燈照射出一點暈黃的光線，我們坐的摩托車被置於我家樓下一樓走廊上，所以我看不見月亮，只看得見天黑。

　　「嗯。」我不知道天氣到底好不好，不過沒下雨應該算好吧。

　　「真是可惜，我原本要帶妳去淡水的。」他淡淡的說著，聽見他無奈的鼻息聲。

　　「去淡水幹嘛？」

　　「跟妳一起提早過聖誕節啊！」他說著揚起可愛的笑容，我是稍微側過頭看他才知道他嘴角上竟然悄悄地滑上笑容，「想帶妳去看海。」

　　「看海？」幹嘛無緣無故想帶我去看海？

　　他頓了一會兒，說：「每次我問妳過得好不好，雖然妳嘴上都說很好，可是，我感覺不到。」

　　「你想太多了。」我辯解的說，有點心虛。

　　「是嗎？」他狐疑的語調又整個重心向後，身體後仰兩眼對上我的眼睛，「如果真的是我想太多就好了。」他看著我一陣子不說話，「不過想跟妳一起過聖誕節是真的，雖然提早了一個禮拜。」他對著我笑了，那個可愛無害的笑容。

　　我淡淡的笑了，在心裡面。

　　第一次聽到有人想跟我一起過聖誕節，楊耀維是第一個人，很高興是真的，可是遺憾也是真的。

　　現在不早了，雖然高興，我卻還是只能遺憾的跟他說再見，就像之前他說他國一喜歡我，可是我還是必須帶著遺憾的心情祝他們幸福一樣。晚上十一點多，我如果繼續待在我家樓下一樓耗時間，回家八成被我媽扒皮，所以我只能跟他說再見。

　　第二次帶著遺憾的心情。

　　遲鈍的是什麼呢？我後來才知道，我第四次遇到楊耀維那天是星期日的事，學校系上舉辦的聖誕晚會，是星期日，不是星期二。楊耀維曾經說過，他星期二沒課，所以會從新竹回來台北，那星期日呢？他隔天不用上課嗎？

　　隔天星期一早上兩堂軍訓課，教官問了班上已經三三兩兩到教室的人，昨天去PUB好不好玩，有同學回說很好玩，而且離開PUB以後還去其他地方逛街，結果半夜才上床睡覺，所以現在嚴重想睡。

　　當全班同學盡數投降找周公下棋的時候，教官突然要大家把眼睛閉起來，他要問問題，如果覺得是，就舉手，如果覺得不是，就不要舉。

　　「眼睛要閉好，不可以張開。誰偷偷張開，誰就長針眼。」教官好笑的語調說，惹的全班哈哈大笑，我也笑了。

　　「覺得自己在班上相處不好的舉手。」教官說。

　　我沒有舉，儘管自己對人際關係有多麼的糟糕有多麼的想逃避，儘管嘉琪離我越來越遠，儘管我被嘉琪刺了一身傷，好痛。

　　「五專畢業要升學的請舉手。」

　　我沒舉。

　　「五專畢業要就業的請舉手。」

　　我舉了，沒有遲疑。

　　「想在未來一年內交男朋友談一場鬨鬨烈烈的愛的請舉手。」

　　我沒舉，因為我並不想要多鬨鬨烈烈，我只想要談一場簡單的戀愛。我搞不懂人，原來一直搞不懂，我不知道是我太單純還是太想逃避，我只希望單純的沒那麼複雜，一切。

　　「有夢想的請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