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時間，整個原本熱鬧的庭院，頓時，只剩下站立在台上的再來跟美娟和還在餐桌上奮戰不懈的憨頭伯､獨自在一旁喝起悶酒的跛腳欽仔和一個坐在舞台後玩著空酒瓶的小男孩，跟一地的垃圾….

『喂，後面的總舖師(主廚)啊，頭前沒菜啦，腳手卡緊咧哦….』
憨頭伯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仍忙著在殘羹剩餚中打拼著

『欽仔，你去叫後面總舖不用煮啦，看總共多少錢，叫他明天來拿….』
再來站在台上顯得沮喪的對蹲在一旁喝悶酒的跛腳欽仔說道

跛腳欽仔一語不發的用手撐著座椅站了起來，然後非常忿怒的將手中的酒瓶往地上摔碎….

『幹你祖媽咧，全都是一些偎衰偎旺(牆頭草)的禽牲！全都是吃屎大漢的啦…幹！！』
跛腳欽仔狠狠的邊咒罵著邊朝房子後面臨時搭棚的廚房走去…

『那些狗都走啦，不用再煮了啦….幹！』
跛腳欽仔大喊道

再來對跛腳欽仔的忿忿不平沒有回應，他從台上跳了下來，落地後，
隨即提起早就用繩索綁成一打的米酒頭，往家外走去。當他走到庭院外時，還不時聽到美娟邊用力拍打電視機邊哭泣的聲音…..

『幹！全都是一些奧腳效(濫人)，你爸真正是有夠衰小，
洩世洩正(丟臉都大了)….』
再來一股氣全爆發出來，破口咒罵道

聽到再來的罵語，
美娟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幹妳娘，哭啥小，你爸還沒死啦，哭衰哭旺的，幹妳老母！！』
再來一點也沒體諒美娟，氣憤的罵起來，好像今天所有的一切不順，都是因她而起的，也理所當然的要她概括承受。

再來頭沒回，任憑新婚妻子跪坐在舞台上嚎啕大哭，提著米酒頭直朝外走去….

可憐的新嬌娘美娟，今天所發生的一切，罪過全由她一人承擔了。

原本在舞台下玩耍的小男孩，緩緩的爬上台來，他對早已哭的不成人形的美娟，露出了燦爛的無邪笑容，他拿下用別針別在自己上衣上的手帕，溫柔的幫美娟擦拭著淚水

『阿嬤，不要哭了，哭了會醜醜哦….』

『醜醜的我阿公就會不要妳囉….』
小男孩很認真的瞪大雙眼看著美娟說道

美娟被這突如其來的小男孩所做出的舉動微嚇住了

『你叫我阿嬤？你是！？』
美娟停止了哭泣，對小男孩問著

『我叫順利仔，是再來的孫子啦…』

『嘻嘻….現在開始也是妳的孫子啦….』
順利仔顯得有些雀躍不已的說著

美娟沒回應他什麼，只是溫柔地微笑著，用手溫柔的撫摸著他的臉頰。

再來提著酒，踉蹌的來到土地公廟前，二話不說的將整打酒往供桌上一放，接著將神桌上用來祭拜用的茶杯裡的水全倒光，換斟上米酒頭

『來！大仔､兄嫂人仔(嫂子)….』

再來將斟滿酒的茶杯放到土地公跟土地婆面前

『今天你細仔(小弟)的我娶幼齒的，咱做夥喝吙爽(一起喝個痛快)，我先乾啦！！』
再來先是連喝三杯…

『幹你老母咧！！』
再來往神桌下的地板坐了下來，隨口狠狠地咒罵了一句

『啊…大仔､兄嫂人仔，歹勢我不是在譙(罵)你們啦…』
再來隨即回頭對在神桌上的土地公婆一臉歉意的說道

『我是在說那些無臭無小的奧腳效啦….』

『幹！越想火越大…..』
再來喃喃說著，緊接著又是一杯

『他們也不想想看，自從我林啊再來做村長以後，我是那裡有失他們的禮過啦？』

『平平都是米，人家蓬萊吃到七十多歲了，也是娶幼齒的呀，他們怎麼沒人去說話，就偏偏要吐我嘈…幹！』

『喔~~，他張公蓬萊先生是鱸鰻(流氓)沒人敢惹他，我再來算是憨頭就可以欺侮玩的？』

『不要說別的，就拿上次鎮公所說村內的那條新路要裝路燈的代誌，也是我親像瘋子四處去爭取來的，那時候公所的人說什麼，公所的經費有限，以後所有的維修費用，就要由米攪村村民自行負擔….』
再來乾脆丟掉茶杯，將整瓶酒用栽的

『幹！村民負擔一枯小啦(負擔個屁啦)，最後還不是我這個憨頭村長自掏腰包買單…』
再來點燃了一根煙，他回頭看著土地公，祂面前的那杯酒全然沒動過

『大仔..，你現在是什麼情形？』
再來已有些醉意的扶著桌角站立起來對土地公說道

『你真不夠意思哦，你是嫌我的酒不好是不是？怎麼一口都沒喝？』

再來站立起來，幾乎將整個臉貼近土地公神像說道

再來一個沒站穩，整個人摔坐到地上。他背靠貼著牆面，顯得有些喘氣，他突然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幹你娘咧，我真的老了嗎？』

他笑中帶著淚水說道

『想想也真快啊，咱兩兄弟換帖也有四十多年了吧
再來勉為其難的伸手去再拿起一瓶米酒頭，用桌角當開瓶器，開蓋後，接著又是猛灌起來

『唉~~~大仔，你應該還記得你那個無緣的弟妹─罔惜吧？』

『我記得我跟她是在二二八發生的前一年結婚的，她是一個很賢慧的查某，長得雖不漂亮，但是真深緣(很耐看)….』
再來話說道一半，喉頭卻突然哽咽起來，他強忍受著，一口氣將整瓶酒喝完

『第二年誰也料想不到，山豬仔兵一來，發生了二二八。那天透早，她講說要到菜市場去幫我阿母買條魚回來煮魚仔湯，結果，在菜市場內，被山豬仔兵連帶那些所謂的亂黨，活活用槍打死…..』

『幹！亂伊娘咧客兄公黨啦….幹伊祖媽的！！』
再來整個臉趴在雙膝上痛哭起來

『罔惜死的時候，肚子裡還懷有八個月的身孕….』
再來哭了好一會功夫，才緩緩抬起頭來，他將頭靠到牆面，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唉~~~~阮老母過世那年，我曾拜託過你，看能不能多讓她吃幾年，結果，來拜完後第二天，她就走了，只怪她沒那福氣抱孫子…』
再來又開了瓶酒來

『還有罔惜的慘死，這是時局亂，不能怪你沒保佑….』
再來灌了一口酒後，神情突然變得非常不悅，大聲的吼說道

『但是我同款對你真堵卵(嘔氣)，真不爽！』

『七年前，我擔心你一個人在這裡會孤單寂寞，我就請人在你旁邊安個兄嫂仔人，好跟你做伴。那時候共雕刻了兩尊，一個老仔，一個年輕的，然後向你擲筊請示，看你甲意那一個就那一個….』

『你自己說，那尊老的為什麼連連擲無筊，而幼齒的就一連七七四十九筊？』

『大仔，你自己都會想吃幼齒的，而細仔的我，真的就比人卡細漢囉？』
再來很不甘心的對土地公嘲諷道

再來正對土地公看著，他不知是酒喝多眼花了，還是真的是土地婆在生氣了。他總覺的原本土地婆的笑臉，這時成了怒氣沖沖的神情….

『幼齒嫂子，歹勢…歹勢啦(抱歉)，我說錯話了，我罰三杯…』
再來連忙對土地婆道歉，拿起酒瓶，一口氣又是一整瓶飲盡

『哈哈…不過話說回來啦，大仔跟嫂子對我也是不錯啦…』
再來顯得溫和的笑說道

『像我厝內的那個乖孫─順利仔，不就是在你們這廟裡撿到的嗎？
我一直都是當做是你們怕我吃老沒人送上山頭，恩賜給我的….』

『來！細仔敬你們！！今天咱喝通海的啦，大仔､兄嫂仔人，請你們盡量喝，喝吙爽啦~~~哈哈哈哈~~~~』

《待續》

        橘子醬老爹 2008/01/31